重釋經(jīng)典：電影敘事學視域下的《魂斷藍橋》

風靡全球的經(jīng)典故事片《魂斷藍橋》（導演：羅伯特·泰勒）——一部令人扼腕的愛情悲劇，自1940年上映至今，一直獨享影迷和電影工作者的親睞和贊譽。伴隨影片中那耳熟能詳?shù)奶K格蘭民歌《友誼地久天長》在渲染影片環(huán)境氛圍的同時，豐富和升華了男女主人公純真的愛情，令觀眾無不為之動容。之所以經(jīng)典除了主人公羅伊和瑪拉對瀟灑浪漫、悲慘凄絕的愛情故事的動人演繹之外，從電影敘事的角度看，可備一說的還有其經(jīng)典的敘事結構模式、富有內涵的敘事話語以及對敘事時空的巧妙安排。

一、 敘事結構模式

從《魂斷藍橋》情節(jié)結構的敘事角度出發(fā)，雖然采用的是畫外“我”者的回憶式敘述，但并非嚴格意義上的倒敘結構，因為影片并沒有先呈現(xiàn)結局，然后再追述原因，故事的情節(jié)基本上是依正常時間順序展開的，沒有游離于情節(jié)時間之外的插曲（回憶、夢幻、多條時間線索等）來打斷敘事的直線進程。整個敘事遵循著：開端、發(fā)展、高潮、結局的戲劇性結構模式慣例，是一種“支配著故事片生產(chǎn)的敘事結構，而且是迄今為止最流行的編織故事類型”，情節(jié)之間互為因果關系,層層遞進。因此，將其規(guī)定為因果式的線性結構模式，此結構方式使敘事關注于對事件的外部運動發(fā)展變化上，通過“故事性”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

故事的開端通常會以一個目標為前提,并根據(jù)此目標來設置人物,當然愛情故事更需要些浪漫的色調來增添情趣。影片的男主人公羅依是一位風流倜儻的年青上尉軍官、女主人公瑪拉是一位清純美麗的芭蕾舞女演員，兩人在橋上邂逅一見鐘情,并迅速墜入愛河。在燭光俱樂部約定終身，而結婚即為事先設定的“目標”，解決了故事開端要表現(xiàn)的內容,并建立了依正常時序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敘事模式。在建立了“才子佳人式”的浪漫愛情的常規(guī)敘事秩序后,秩序往往會遭受破壞,即由不受干擾的狀態(tài)轉為干擾介入狀態(tài)。此時影片設置懸念，就是能否結成婚的問題?，斃土_依為辦繁瑣的結婚手續(xù)奔波,四處受阻，突如其來的“軍令”使兩人的愛情面臨嚴峻考驗,禍不單行的瑪拉被芭蕾舞團開除,使劇情發(fā)生戲劇性變化。

根據(jù)情節(jié)的進展,巧合的安排瑪拉獲悉羅依在“陣亡”名單上，經(jīng)不住沉重打擊的她對羅依母親表現(xiàn)出無禮隨即產(chǎn)生誤會，她從愛情的高空中跌落到谷底?，F(xiàn)實生活的殘酷令其在貧困與絕望中淪落風塵。在故事進展中,沖突越激烈,矛盾的張力就越大。幾年之后,又一次巧合，在滑鐵盧車站，意外地與凱旋而歸的羅依重逢。愛情似乎復活了,深層的沖突暫時歸于平靜。

為使情節(jié)更為戲劇化,結局絕不會平平淡淡。傳統(tǒng)的敘事模式強調一個“好結局”,但并不一定是皆大歡喜。相反為了再次激發(fā)觀眾的情趣,更多會用悲劇性的結局。盡管重逢，但現(xiàn)實的殘酷，道德底線的束縛，最終令瑪拉無法接受羅依無私的愛，以逝去結束了永恒的愛情，以情動人,用煽情喚起對主人公的最大同情。尾聲又將時空拉回到序幕,二十年前這段刻骨銘心的往事在回憶中結束。尾聲與序幕前后照應,整個劇情渾然一體。

二、 敘事話語

借熱奈特的“敘事話語”一詞，但此“敘事話語”非彼“敘事話語”。熱奈特的“敘事話語”是研究作品的一種方法論，是對作品從結構主義的語言學角度的深度剖析。而此處的“敘事話語”，運用到電影敘事中，指的是電影對白，包括“畫內”話語和“畫外”話語。因為“電影對白無論是寫（插卡字幕）是說，都與影像聯(lián)系起來才有意義?！蹦敲?，在影片《魂斷藍橋》中，大量的對白不僅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影響著影片情節(jié)的敘事進程，而且成為整合電影敘事的時間序列的一種手段，是《魂斷藍橋》中的主要敘事形式。如下具體研究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影響故事敘事進程的主要三組對話。

第一，男女主人公對話——終身大事的確定。當瑪拉和羅伊在燭光俱樂部第一次約會之后，本來已經(jīng)約定回到家鄉(xiāng)（在防空壕的對話得知羅伊第二天即將離開——對白敘事）后互通信件，保持來往。誰料“海峽有水位,放假48小時”，劇情出現(xiàn)第一個小波瀾——二人期待共同擁有美好的愛情而在雨中相擁，激動而真誠的對白定下終身。從剛剛的相識相戀，有了這段真摯的對白，促使男女主人公的感情在短短的一天得到升華。對白內容如下：

瑪拉：你來看我，太好了。    羅伊：別這么說

瑪拉：你沒走                羅伊：海峽有水位,放假48小時

瑪拉：這是太好了。    羅伊：是的，有整整兩天。我一夜都想你，睡也睡不著。

……

瑪拉：那我該怎么樣那？  羅伊：去跟我結婚。

瑪拉：羅伊，你瘋了吧？  羅伊：瘋狂是美好的感覺。

……

羅伊：親愛的,別支支吾吾了，別再問了，就這樣定了，知道嗎？這樣肯定了，知道嗎？這樣決定了，知道嗎？我們去結婚吧，知道嗎？

瑪拉：我知道。

第二，兩個好朋友的對話——生活的轉折（開始妓女生涯）。在羅伊離開之后，瑪拉無意間看到“陣亡”名單上有她最愛的人，傷痛欲絕，身體每況愈下，而此時的瑪拉也因不守紀律而連帶基蒂一同失業(yè)。編劇和導演再一次通過大量的對白敘述羅伊離開后二人從失業(yè)到“再就業(yè)”的處境——第二次波瀾。兩位好朋友既緊張又傷感的對話傳達的信息是，為了友情和生計，基蒂不得不轉做“接待女郎”，瑪拉傷心絕望之余，打破自己的道德底線與好姐妹“同甘苦”，同時給瑪拉為追求純美愛情而“魂斷藍橋”埋下“種子”。對白如下：

基蒂：瑪拉你去哪兒了？你有什么事情這種天氣出去？你出去還淋了一身雨，趕快上樓去躺會兒，幾個月來，我辛辛苦苦，讓你養(yǎng)好身體，可你干這種傻事，我真是管不住你了，你快去把衣服脫了吧，快點，你快點，我給你沖熱水袋。

……

瑪拉：我到劇場去了，我想冷不防叫你高興一下

基蒂：是……，我是不想讓你操心，現(xiàn)在我不再跳你說過的那種舞了，我在跳一種比較低級的舞。

瑪拉：基蒂，你沒有工作，一直沒有工作，我們怎么過的？

基蒂：只要活著,管它怎么過呢？

……

瑪拉：基蒂，你是為了我買吃的、買藥。我真寧愿死了。

基蒂：不，不，你不會的，你想死，可你不會死。我也那么想過，可我沒那個勇氣，我想活下去，我活下來了，你也會活下去的，我們還年輕，活著有多好啊，……

也許你會覺得我……我下賤

瑪拉：基蒂（擁抱）沉默……

（大雨、大雪、大風畫面交替出現(xiàn),隱約的預示出瑪拉生活的轉變。）

第三，重逢后回到家鄉(xiāng)的男女主人公的對話——無顏面對心愛的人。羅伊重逢后的激動心情與一連串的反問看出其對即將到來美好婚姻企盼與瑪拉言語間流露出的恐懼形成鮮明對比，沒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最終決定放棄生命。對白如下：

羅伊：幸福嗎？      瑪拉：是的

……

羅伊：親愛的，那么為什么你眼里含著恐懼？為什么？你日子過得很艱難，這我知道，你不得不在困苦中掙扎，可這一切都過去了，你安全了，不用害怕了，你不用再害怕了，我愛你！

瑪拉：羅伊，你真好，你真……   羅伊：親愛的，這……這一切是真的吧？

瑪拉：是真的。                 羅伊：會不會突然醒過來，原來是場夢！

瑪拉：羅伊，別說泄氣話。

三、 敘事時空

運用電影特有的蒙太奇手段（從敘事角度，包括平行蒙太奇、交叉蒙太奇、重復蒙太奇、連續(xù)蒙太奇），敘事時空表現(xiàn)靈活，變換自如，主要表現(xiàn)形式為鏡頭中呈現(xiàn)的場景。影片《魂斷藍橋》中的出現(xiàn)最多的主要場景為“橋”和“滑鐵盧火車站”，因而時空敘事結構以重復蒙太奇敘事為主?！爸貜兔商?，代表一定寓意的鏡頭或場面在關鍵時刻反復出現(xiàn)，造成強調、對比、呼應、渲染等藝術效果?！?/p>

第一，“橋”，回憶從這里開始?！皹颉边@一場景即迎來了愛情，又結束了生命，同時也意味著愛情的消亡。編劇和導演安排男女主人公在滑鐵盧橋上相遇、熱戀，但也是在這座橋上打碎了真愛，加深了滑鐵盧橋在觀眾的心目中的寓意。這種以標志性建筑服務影片主題的手法，是影片中用景的一大亮點。下雨、下雪的兩個場景也都定格在“橋”上。影片對于下雨與下雪兩個鏡頭畫面的切換，從時間上預示著季節(jié)的變化，從空間上揭示出故事發(fā)展空間的交替更迭。同樣也是在“橋”上，瑪拉與老太太的兩次簡單的對白中透露出自己生活上的波動與轉折——幸福與落魄。

第二，“滑鐵盧火車站”，離別——重逢——男主人公回憶結束。婚禮還沒來得及舉行，戰(zhàn)爭就讓這對深愛對方的戀人無情地分開了。離別的車站總是令人傷感，留下的，只有無限的思念。生活總是富有戲劇化的。瑪拉在滑鐵盧車站接客時意外地接到羅伊，對羅伊來說這是一個意外的驚喜，而對瑪拉則是喜極而泣之后的悲凄。對逝去愛情的不舍，終究還是要去火車站。

第三，“吉祥符”。影片四處對物件“吉祥符”特寫鏡頭，用來強調其是二人結緣之物。第一次出現(xiàn)是在開頭，攝影師對年老的羅伊站在滑鐵盧橋上回憶往事的時候，孤寂的撫摸吉祥符的特寫，其用意是通過吉祥符作為展開故事敘述的一個線索；第二次出現(xiàn)是在空襲警報解除后，瑪拉把吉祥符送給羅伊作為留念，這時屏幕上又給吉祥符特寫，進一步加深了觀眾對它的印象；第三次出現(xiàn)是瑪拉決定離開羅伊，在樓梯口羅伊把吉祥符交還瑪拉，特寫鏡頭再次放在吉祥符上；第四次出現(xiàn)是在影片的尾聲，影片利用推鏡頭從遠景推到馬路上點落的吉祥符的特寫，避開血腥的事故畫面，再由此接入老年羅伊撫摸吉祥符的手，此情此景儼然物是人非，與影片開頭遙相呼應，寓意雋永。

此外，對于電影的敘事研究，還應考慮人物的視點、音樂的處理等方面對影片講述故事的重要作用。

本文來源：http://m.xwlcp.cn/w/zw/1534.html《芒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