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之美的極致構成——以舞蹈作品《移山》與《柔情似水》為例

一、美的感悟

中國舞蹈界最高賽事，兩年一屆的中國舞蹈“荷花獎”民族民間舞評獎，首次在山東濟南舉辦，筆者有幸現場親歷，在劇場觀摩了此次的舞蹈盛會。每一個觀眾，因其成長與學習的背景不同，都有自己的欣賞角度，或者說是著重關注的角度，正如本文標題所示，“美的極致”是筆者在觀摩舞蹈藝術作品時最在意的點。

俄羅斯作家岡察洛夫曾說，美是藝術的目的和推動力。藝術美的傳達有時候無法用言語說明，往往是在某一瞬間引起了觀者的感官審美體驗，所以莫名其妙的起雞皮疙瘩，莫名其妙的感動，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流眼淚，而使得筆者內心震撼，雞皮疙瘩起一身且享受其中的，正是第十三屆中國舞蹈荷花獎“民族民間舞”評獎活動中，山東省選送的舞蹈作品《移山》與四川省所選送的舞蹈作品《柔情似水》，并且這兩部作品都獲得了“荷花獎”的榮譽。為何獲獎，為何感動，筆者認為離不開兩個原因：一是其藝術的美，二是美的極致。而“美的極致”是如何生發(fā)的，本文將試圖解釋這兩部舞蹈作品中的“莫名其妙”之處。

美是一切藝術的本質特征，而舞蹈藝術作品中的美也是一種可被感知的特征，是經過創(chuàng)作者的表達與觀賞者的接收而產生的一種感同身受。此次中國舞蹈“荷花獎”民族民間舞評獎，舞蹈作品《移山》與《柔情似水》，觸及了筆者的內心感知與想象，兩個舞蹈作品不同在于美的差異，相同在于美的極致。粗糲之美的舞蹈作品《移山》，由山東藝術學院選送，田露、王森創(chuàng)排，該作品介紹寫到，作品靈感源自徐悲鴻的油畫《愚公移山》，以山東鼓子秧歌的動態(tài)韻律為基礎素材，在保持鼓子秧歌“穩(wěn)”“沉”“抻”“韌”動作質感的同時，通過“揮鎬”“搬石”等動作，展現了勞動人民淳樸、真摯的形象和移山開路的信心、決心與恒心，歌頌了中華民族偉大先輩百折不撓、堅韌頑強的奮斗精神。恬靜之美的舞蹈作品《柔情似水》，由四川藝術職業(yè)學院選送，李楠、陳橙、李崇敏創(chuàng)排，其作品介紹中提到，作品以瀘沽湖這片綠水青山中勞動人民的生活情趣為依據，以民間舞蹈“甲搓”為動態(tài)素材，民謠“夜歌”為音樂原型，在此基礎上，經過藝術加工、提煉，表現瀘沽湖山水之優(yōu)美，水濱女性之柔美，幸福生活之甜美。

舞蹈作品《移山》（圖片來源：舞影佳創(chuàng)藝術空間）

舞蹈作品《移山》與《柔情似水》，在第十三屆中國舞蹈荷花獎“民族民間舞”評獎的舞臺上，以詩意畫卷的方式將“舞蹈美”鋪展開來，《移山》充滿著男子氣概的粗糲之美，《柔情似水》蘊含著女性溫柔的恬靜之美，二者因其都存在創(chuàng)作者對于藝術極致的審美追求，構成了深入人心，意味深長的美。

舞蹈作品《柔情似水》（圖片來源：舞影佳創(chuàng)藝術空間）

二、美的構成

一部舞蹈作品的美得以構成，離不開其舞蹈本體、音樂、服裝、燈光等多個方面的碰撞與融合，筆者將從以下幾個方面來探尋舞蹈作品《移山》與《柔情似水》美的構成。

（一）舞蹈本體之美——

舞蹈藝術，以身體語言為表達手段，其身體是構成美的最核心方面。常言說，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說的就是舞者在舞臺之上以身體構成美，背后常年累積所需要付出的艱辛，而一復一日的訓練，無論是柔韌度還是爆發(fā)力，包括想象力與創(chuàng)造力的培養(yǎng)訓練，都是為了能夠使得身體這一“工具”在舞蹈作品中，能夠發(fā)揮出更多的可塑性。所有的藝術作品，都離不開生動的藝術形象創(chuàng)造，而往往舞蹈藝術作品在呈現之時，最深入人心的就是舞者身體所創(chuàng)造出的形象質感，或者說舞蹈作品中的藝術形象構成，離不開舞蹈本體——身體。

以人體構成美，舞蹈作品《移山》，以男演員充滿張力的肢體不斷變化人物“移山”之動態(tài)，呈現出粗曠與豪放的美體驗。該作品一起光，男演員形成豎線的重疊，上身在交錯中起伏，舞動出剛勁有力的動作，就像是雕塑在移動，徐悲鴻的油畫《愚公移山》活了一般。男演員所呈現出的身體力量是一種與“山”抗衡，將山的形象化在了心中。而舞蹈作品《柔情似水》以演員身體所產生的舞蹈律動的重復與舞蹈調度的變化構成對比與統一的美，舞蹈動作由一生萬物，舞蹈調度則千變萬化，讓觀者首先看到作品在變與不變之間循序推進。編導以演員的身體為媒介，運用獨特的律動方式，并且讓律動的無限重復，像是呼吸一樣的存在，生發(fā)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生命延續(xù)的希望。如果說舞蹈作品《柔情似水》是一首詩，那么它的詩眼則是那一段由人體包成圓形狀，所構成的“湖水與女人”的形象，二者在動與靜、起與伏的配合之間，交織變幻，以舞動的身體塑造了美的形象、散發(fā)了美的意味。

（二）音樂之美——

一部好的舞蹈作品的美的構成，往往和一首好的音樂分不開，舞蹈音樂占據著觀眾的聽覺感知，使觀眾得到一種情緒上的振動、引發(fā)觀眾的共情與想象，將觀眾帶入到舞蹈作品所構成的氣氛或環(huán)境之中。筆者認為舞蹈音樂雖然是為了舞蹈所服務，但其具有一定的獨立性與規(guī)律性，音樂本身就具有情緒，而舞蹈音樂其最大的作用就是在舞蹈本體上，發(fā)揮渲染和強化作用。

以音樂強化美，舞蹈作品《移山》在音樂的構建中，運用了人聲與鼓點，人聲的線性與鼓聲的點狀形成了對比，構成了和諧統一的聽覺美。其人聲不同于以往舞蹈作品中的哼鳴或說唱，而是一位經歷過歲月的男人，用喉嚨喊出的一種純粹的聲音，形成了極為鮮明的聽覺風格。在鼓聲的處理方面，使用了山東鼓子秧歌的鼓點伴奏，極大的留存了其民族舞蹈的風格與質感。舞蹈作品《柔情似水》的音樂最大的特質就是一氣呵成，在長達7分鐘的一氣呵成中，有起有落，讓人不知覺時間的消逝，這對于作曲家來說是極為挑戰(zhàn)的事情，在沒有斷點的過程中又需要有層次的不斷推進，《柔情似水》的音樂以“柔”慢慢開始，也在“柔”中悄悄結束，美一直存在?！度崆樗扑芬魳匪尸F的節(jié)律美，以不同樂器的配置，加以人聲的輔助，交響著當地民族的音樂旋律，這與舞蹈本體的氣質也產生了協調統一，相輔相成。值得一提的是，該作品在2021年四川省新人新作舞蹈比賽中，獲得了最佳作曲獎。

（三）服裝之美——

舞蹈服裝是舞蹈作品中不可忽略的重要組成部分，舞蹈服裝可以幫助作品構建藝術形象，也可以配合舞蹈的動態(tài)延伸舞蹈身體的內容表達與形式表現，在民族民間舞的舞臺藝術作品中，舞蹈服裝同樣也是有根可循的創(chuàng)造，常見其通過服裝的樣式、色彩等的解構與重塑，構成舞蹈藝術形象。

以服裝配合美，舞蹈作品《移山》的演員身著肉色上衣，直接展現出男性象征力量的肌肉線條，通過其舞蹈動作的發(fā)揮，使得人體在不同角度與不同空間中，產生出韌性之美；而《移山》服裝的褲子則與上半身的“簡約”形成對比，褲子上所呈現的色彩與紋路，顯現出男人在天地山間經歷著的風吹雨打，由此延伸出山東男人堅韌剛硬的品性；在頭飾造型上，則采用了山東傳統的形象樣式，留存了山東民族特有的味道。舞蹈作品《柔情似水》的演員身著輕紗長裙，色彩呈現以白漸變至藍，在舞蹈的動態(tài)過程中，經由演員不同節(jié)奏不同方式的步伐移動或旋轉，而連帶出裙尾時而靜時而動的湖水形象，這種通過身體之動產生的服裝之動，加以觀者的聯想，不禁感嘆，這是藝術創(chuàng)造的美。

（四）燈光之美——

舞蹈藝術作品的燈光，配合其舞動的身體，承擔著作品視覺語言的表達。舞臺與燈光密不可分，更為神奇的是，舞臺上的燈光，可以讓觀眾所接受的信息產生不同的焦點，也就是說，燈光首先是起到了照明的作用，但不僅是照明的作用，而是以不同區(qū)域、不同色彩的切割或整合，形成不同的空間形象或產生不同的空間焦點，最終鑄就舞臺藝術作品的整體表達。

以燈光營造美，舞蹈作品《移山》的燈光以柱光（又稱側光）為主，演員在不斷舞動的過程中，以不同角度與燈光相遇，產生了多重效果的視覺變換，增添了人物形象的立體感與輪廓感。舞蹈作品《柔情似水》以頂光的投射，在舞臺上營造出一片瀘沽湖水，且在舞蹈過程中，通過色彩的輕微變幻，來表現作品人物形象的內斂、羞澀等心理狀態(tài)，同時與其極具變化性的舞蹈調度進行有效配合，呈現出摩梭女人柔情似水的視覺效果與內心體驗。兩部作品的燈光所傳達出來的美，純粹且高級，營造出與舞蹈作品內涵相吻合的意境。

（五）綜合之美——

在一部舞蹈作品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前文所提到的舞蹈本體、音樂、服裝、燈光，往往都是由演員、作曲、服裝設計、舞美設計完成，但這些完成都不是獨立的完成，而是離不開一個核心人物，那便是作品的編導。編導是把握審美格調的核心人物，編導的構思與編排，與各藝術家的想法碰撞，匯聚集合成了一個作品的“美的極致”體現。作品《移山》的編導之一，田露，是北京舞蹈學院教授，多年來一直創(chuàng)作于中國民族民間舞蹈領域中，其創(chuàng)作的作品，緣從民間，極具藝術張力與審美格調。作品《柔情似水》的編導之一，李楠，筆者一直以來都只聞其人不見其人，神秘低調，但該編導的作品卻是筆者身邊不斷涌現的話題，以作品示人，讓筆者對該編導更加心生敬佩。舞蹈作品《移山》與《柔情似水》的審美格調，以及作品所呈現純粹與極致，都離不開作品的編導們對生活的理解，對藝術的追求。

舞蹈藝術作品的各要素，通過編導的奇思妙想與創(chuàng)作手段，并且有機融合，于舞臺之上演繹，生發(fā)出了美的極致。無論是舞蹈作品《移山》，還是《柔情似水》，都是作品各要素協調統一后構成的美體驗，作品各要素都具備自身本體的創(chuàng)作規(guī)律與獨特形式，并且各要素都隱含著自身的能量，當各要素的能量交匯與碰撞時，經由編導們進行“度”的把握，在不斷的協調過程中達成有機融合，創(chuàng)造氣質統一、格調高級的舞蹈美。舞蹈作品《移山》與《柔情似水》所產生的綜合美是“適度”的，反映出創(chuàng)作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之中尋真求善的理念，同時體現了創(chuàng)作者在不同的維度把握和處理民族舞蹈作品中傳統與當代的關系。

通常，在觀賞一部舞蹈藝術作品之后，首先給觀眾帶來的是最直接的感官審美體驗?！笆欠裼懈杏X？”往往是我們看完一個舞蹈藝術作品后的即時反應，當然，每一個人的感覺不同，但優(yōu)秀的作品也一定是讓更多的人有所感覺的。尤其是在“荷花獎”這樣的舞蹈賽事中，全國各地選送的節(jié)目在三個晚上進行連續(xù)性展演，“美的極致”便成為了《移山》與《柔情似水》能夠出類拔萃的重要因素。而本文所提到的“美的極致”中的“美”，并非是漂亮，而是情感的凝練與入心的表達，也并非是某一動作、某一調度或某一時刻的美，而是作品整體演繹之后，在觀者內心留存的美，而正所謂可以留存，是因為“美”在其表達過程中的純粹所呈現出的極致。

舞蹈作品《移山》與《柔情似水》作為此次荷花獎“民族民間舞”評獎活動中優(yōu)秀的舞蹈作品，呈現出不同的極致的美，其構成是因創(chuàng)作者對獨特的創(chuàng)作手段與高級的審美格調的不懈追求。藝術創(chuàng)作的美，因創(chuàng)作者以源于生活的感受為真，真而后善，善而才美！

結語

舞蹈藝術作品中“美的極致”，于創(chuàng)作者，是獨特的創(chuàng)作手段與高級的審美格調的同步追求；于觀賞者，是引發(fā)感官審美體驗的先知先覺。“美”是作品各部分協調統一后的整體美，“極致”則是各部分在一定時長內的不斷重復、推進，形成一股力量直沖人心的內在情感張力。美需要創(chuàng)作者的傾情表達，同時也需要觀賞者的用心接受，美也不是千篇一律的，而是百花齊放，各美其美，既可以是《移山》中男人的剛勁粗糲，也可以是《柔情似水》中女人的優(yōu)美恬靜?！懊赖臉O致”其構成與表達離不開藝術創(chuàng)作者對于藝術審美格調的不懈追求，同時也是廣大人民群眾在新時代對于藝術作品的更高精神需求。

本文來源：《尚舞》http://m.xwlcp.cn/w/wy/2686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