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卡佛文學語言觀淺析

雷蒙德·卡佛曾提及，“在寫詩或者短篇小說中，有可能使用平常而準確的語言來描述平常的事物，賦予那些事物——一張椅子、一面窗簾、一把叉子、一塊石頭、一個女人的耳環(huán)——以很強甚至驚人的感染力?！彼J為，用一段似乎平平無奇的對話，卻讓讀者讀得脊背發(fā)涼——這是藝術享受之源，而他最為享受的便是這種寫作。由此，對于雷蒙德·卡佛的文學語言觀的研究中，亦可以認為雷蒙德·卡佛也如喬姆斯基所指出的那樣，將語言作為一種心理能力，體現(xiàn)著本體論的文學語言觀。

1.簡潔而蘊含深意的對話方式

埃文·康奈德曾經在寫作過程中說過，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修改一個短篇小說時去掉了些逗號，再次修改時又把那些逗號放回去時，他知道這個短篇算是定稿了?？ǚ鹛峒埃蕾p那樣用心對待手頭作品的行為，同時討厭拖泥帶水或者是隨隨便便的作品，無論是打著實驗的旗號，或者只是一種手法笨拙的現(xiàn)實主義，他認為，我們擁有的只是字詞，最好的是用得正確的字詞，標點得當，讓它們更好地表達想要表達的意思。閱讀卡佛的作品中不難發(fā)現(xiàn)，卡佛的風格是獨有的，難以被模仿和改變的，這與其對于文學語言的觀念有極大相關，他的作品中極少出現(xiàn)累贅，當視角轉向誰，那么便是要描述誰，不加多余的修飾和贅言。

在小說的對話中，卡佛明顯受到了很大程度上海明威“電報式對話”的影響，其中的簡介傳統(tǒng)將簡約的精神發(fā)揮到了極致，卡佛在很多次的訪談中都提及到，每次創(chuàng)作都要被削減很多次，去除了傳統(tǒng)的陳述，冗長的說明和細致的描述，通過簡潔的對話來講述故事，構建出來最生動的社會底層，但是這種簡潔又是具有深意的。

《阿拉斯加有什么》是卡佛“簡約主義”風格的代表作，講述了杰克和瑪麗到朋友家做客的經歷。全文中都是一些日常性的對話，這些對話依舊沿襲了卡佛簡潔對話的風格，同時卻又在這些簡單普通的對話中延伸出更多深意，將人物的內心形象展示得淋漓盡致，故事中四人之間有一段看似平常無奇，但是其實有很多深意的對話。如男女主人公杰克與瑪麗關于是否穿外套而來，是否要走的對話。

“我們該回家了”杰克說。過了一會，他占了起來，“我么穿外套來了嗎？我不覺得我們穿了。”

“什么？我不覺得我們穿了，”瑪麗說，她仍然坐在哪里。

“我們最好是走了吧，”杰克說。

“他們不得不走了，”海倫說。

這段話中，結合上下文細細思索不難發(fā)現(xiàn)，杰克準備回家尋找記不起有沒有帶的外套，其實是他潛意識中對于妻子出軌的一種逃避，全文中以他遭受婚姻方面的問題作為內心活動，在這樣簡潔的對話背后，其實暗潮涌動。另外，在小說的開頭，杰克買了一雙新鞋，這對于生活而言僅僅是一個細微的變化，但對于杰克等生活于底層的人來說，整個生活仿佛一場依靠酒精和大麻催生的幻覺。小說題為“阿拉斯加有什么”，實際上阿拉斯加有什么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這只是一個支撐他們繼續(xù)生活的念頭而已。卡佛通過對于文字的運用來塑造了一個面對婚姻問題時候慌亂并且選擇逃避的貧困男人，其中幾個人物之間各種意味不明的對話，展現(xiàn)出了其中多義性的一面。此處不難看出，在卡佛的創(chuàng)作中，十分注重于對于文字的精簡，在他的作品中，文字作為一個表現(xiàn)者而存在，極大地帶動著讀者的情緒。

2.“少即是多”的語言

“極簡主義”最主要的特點在于簡約，卡佛作品中大多描述了小人物的日常生活，有人評論卡佛的作品更多時候像是在記流水賬，繁雜而瑣碎的小市民日常生活成為了卡佛作品中的一個顯著特點，但是在這樣的表述中，他總是點到即止的，卡佛通常只進行很少的描述，不介紹故事背景、不渲染氣氛，更沒有個人的評價，他在故事中大幅地進行了刪減，語言方面的簡練，所以讀者在最終看到的故事中，很多是被沉默和空白打斷的對話，這樣的寫作手法將故事的情節(jié)模糊，具有了很多的多義性，在這樣的程度上，加深了讀者與人物的交流。

《洗澡》是卡佛的“極簡主義”中的巔峰時期的作品之一。卡佛曾經提及說道，“我喜歡短篇小說中有某種威脅感或者危險感，我覺得一個短篇里有點危險感挺好，首先有助于避免沉悶……在一篇小說中，能制造成緊張感的，部分是因為具體的用詞環(huán)環(huán)相扣，來構成可見的故事發(fā)展，來構成可見的故事發(fā)展?！薄断丛琛分?，通過語言的表達展現(xiàn)出的更深層次的感官感受，為小說很好地營造出一種極度緊張的氣氛，卡佛自己也談及，《洗澡》一開始并不是想要這樣講述的，它被再三地修改和壓縮成了《洗澡》，因為他在其中想要表達出一種緊張的氣氛。小說中圍繞著兒子遭遇車禍的一家人而展開，其中語言極為簡練，但是所體現(xiàn)出來的威脅感。其中使用空白和省略的手法將語言極度精煉，人物當時深層次上的感受卻更加突出。

電話鈴響了起來。

“是我！”她說?！拔?！”她說。

“維斯太太，”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是我，”她說，“我是維斯太太，是和斯科蒂有關嗎？”她說。

“斯科蒂，”這個聲音說道，“這個和斯莫迪有關，是的?！?/p>

讀者至此將猜測這個電話的來源，在這里，彌漫文中的“威脅感”使得人物緊張的感覺油然而生。在其文學作品的語言中，這種廣泛的留白和沉默給了結尾一種不確定性，把讀者引入無限遐想的空間。這種對語言文字的運用手段，凸顯出了卡佛對于文字運用方面的造詣，通過短小精悍的語言對話來烘托出氣氛，其中準確而得當?shù)挠迷~將文字的表現(xiàn)力提升到最大，文字本體的作用被無限地放大，在其作品中，文字不再是僅僅作為一個載體存在，而已經具有了生命力和表現(xiàn)力，卡佛通過細節(jié)的表達來鋪墊大環(huán)境，擴大了文字的整體效果。

一直以來，對于雷蒙德·卡佛的研究只是針對于其小說題材以及寫作風格展開的，不得不說的是，雷蒙德·卡佛在其“簡約主義”的寫作風格方面是十分值得重視的?？ǚ鹱髌氛Z言簡練，卡佛擅長通過嫻熟的文字運用構建故事情節(jié)，以少顯多，隱含深意，以至于不少評論家熱衷于對其小說進行“擴寫”，其遺孀甚至籌劃要出版他作品的“未刪減版”，盡管文學界對卡佛遺孀的行為眾說紛紜，但不可否認的是，正是獨特的文學文字觀使得他在美國文壇中脫穎而出。

本文來源：http://m.xwlcp.cn/w/zw/1534.html《芒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