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崩五內(nèi)，恍惚生狂癡”——母子別離的徹骨之痛

    文姬獨身一人，離開中原，流落異域，被迫與胡人丈夫生活?！斑吇呐c華異，人俗少義理”，不但傳達出風俗的不同，還顯露出匈奴人的野蠻無理，這是知書達理的文姬所難以忍受的。遠離家鄉(xiāng)，過著被胡人踐踏的屈辱生活，文姬內(nèi)心的傷痛已千瘡百孔，日夜盼望能有鄉(xiāng)人來此，得到父母家鄉(xiāng)的消息。終于感天動地等到曹操派人接她回漢，滿心歡喜之后卻是巨大的悲哀在等待著她——親生骨肉不能帶走。

    《悲憤詩》中首次展現(xiàn)了文學作品中母親無可奈何棄子的形象和細膩的心理描寫，展現(xiàn)了文姬痛苦的抉擇。作為漢人的文姬，被擄掠到胡地，嫁給胡人，又被蹂躪踐踏，生育二子，這于她而言，是個人的奇恥大辱，也是民族的恥辱。文姬懷著強烈的家國觀念，時刻想念故土故人。等真正“骨肉來迎己”時，卻要面臨“當復棄兒子”的悲痛局面。王璨《七哀詩》其一中寫到路遇饑餓的婦人，把自己的兒子拋棄在草叢里，回頭聽見孩子的哭聲，忍痛不回還。自己還不知道下一步會死在哪里呢？希望兒子能有人撿去，總比跟著自己等死強。漢樂府《婦病行》中妻子臨死前叮囑丈夫不要凍著餓著孩子，犯了過錯不要鞭打，丈夫不忍視聽，帶著饑餓的孩子出門，等回到家，看到孩子卻搖晃著手要母親抱。哪個做母親的會真心丟棄子女不顧啊！蔡文姬卻要承受生命中如此之重之痛的現(xiàn)實，她沒有直接細致地描寫自己矛盾的內(nèi)心世界，而是通過年幼無知的孩童之口，問出簡單問題背后的深層情感。“兒前抱我頸，……奈何不顧思?！本?，孩子的聲聲追問，似尖刀扎在文姬心上，遭受著心靈的凌遲。如今卻要與孩子生離死別，今生將天各一方，永不可能再見，真可謂肝腸寸斷，五內(nèi)具焚，母親對兒子的愛和不舍無法言表。送別之際，別人羨慕文姬能回漢朝，但又有誰看到她內(nèi)心咕咕的眼淚了呢？詩中用“哀叫聲摧裂。馬為立踟躕，車為不轉(zhuǎn)轍。觀者皆噓唏，行路亦嗚咽”等句側(cè)面表現(xiàn)，更加重了自己的悲痛悲憤無奈之情。蔡文姬在傳統(tǒng)儒家思想的歸家和孩子之間，選擇了回歸，付出的是常人無法理解也無法承受的代價，也許這就是時代賦予女性的悲哀。

    等文姬懷著無比激動和悲憤的心情回到故鄉(xiāng)時，等待她的卻是“既至家人盡，……庭宇生荊艾”的悲涼場景。她拋棄親子，萬萬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如此讓人失望的結(jié)果。越是失望無助，越是倍加思念孩子，此時文姬內(nèi)心可說是波濤滾滾，五味俱全，從一種絕境走入了另一個絕境，帶給她的心靈折磨和精神之痛更重，她的悲劇命運達到最高潮。詩作沒有直接贊頌文姬對孩子的慈愛，而是站在母親的高度，讓人們想象和感受母親無以復加的折磨和痛苦抉擇，此時母親處于矛盾沖突中心，從另一個角度表達愛子的母親形象，這種表現(xiàn)方式屬首創(chuàng)。

本文來源：http://m.xwlcp.cn/w/zw/1534.html《芒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