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話語、掙脫桎梏、爭取未來

見微知著 婚戀類綜藝展現(xiàn)女性生存現(xiàn)狀

法國心理學家莫里斯 哈布瓦赫在其著作《論集體記憶》里提到，個體只能在社會中才能獲得記憶，才能進行回憶、識別和對記憶進行定位，而這種喚起、建構和定位記憶的文化框架即是所謂的集體記憶或記憶的社會框架。雖然如今的中國和國外的文化比起來，依舊是聚集形的“熟人社會”，但是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一定程度上也削弱了長輩言傳身教對后輩的影響。所以如今的大眾娛樂文化便充當了構建集體記憶的責任，通過對文化符號的選擇和展演，進行著潛移默化的文化共享。而綜藝節(jié)目作為大眾文化的一種典型代表，通過其我們可以窺探出一個時期社會的大眾對于某種思想潮流的認知和其對于自身的想象空間。

西蒙娜·德·波伏娃于認為：“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寧可說是逐漸形成的。”雖然先天的生理性別無可改變，但是在社會中因心理、文化和社會手段構建的社會性別卻是值得重視和研究。作為一種文化構成，社會性別在特定時期的社會中，深刻影響著人成長為男人或女人的過程。

女性主義敘事學誕生20世紀80年代，由蘇珊首次提到，其擺脫了傳統(tǒng)敘事學的桎梏，將性別意義大膽地融入到敘事形式的探討之中。也就是說，女性主義敘事學在研究文本結構的基礎上，進一步詢問為何是這樣，這樣的敘事又反應了什么樣的女性生存現(xiàn)狀。

這樣的視角也給我們提供了研究方向，對于婚戀類綜藝的分析不應該只停留在是什么的階段，而是更進一步地思考其背后所代表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和社會規(guī)約，從而看到女性在當今社會中的生存現(xiàn)狀以及其所努力追求的自身期望。

如日方升 婚戀類綜藝里的女性形象

從2018年騰訊翻拍推出的戀愛觀察類綜藝《心動的信號》收獲到大眾的喜愛開始，中國婚戀類綜藝就走向了戀愛+觀察的模式。以《心動的信號》為模板，將體驗真人秀與觀察結合到一起，以素人嘉賓的故事線為主線，明星觀察點評進行穿插。比如《再見愛人》、《喜歡你，我也是》、《怦然心動20歲》、《半熟戀人》、《一起探戀愛》、《90婚介所》、《沒談過戀愛的我》等?；閼兕惥C藝在近些年不斷地推陳出新。敘事空間也從開始封閉的空間，轉移到更廣闊的戶外。

如今，戀類綜藝的模式已經千變萬化，其中所涉及的展現(xiàn)的女性也有上百個，雖說千人千面，但是細究下來，不同的婚戀類節(jié)目里展現(xiàn)的女性可以歸分為三類：傳統(tǒng)宜室宜家類女性、突破常規(guī)“綠茶”類女性、獨立自主“霸總”類女性。

宜室宜家類女性。“宜室宜家”出自詩經《周南桃夭》篇：“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痹娊浀奶邑财锇酥袊鴤鹘y(tǒng)上對于一個女性最高的贊美。要美麗“灼灼其華”，要溫和親順“宜其室家”，要具備優(yōu)秀的生育能力“ 其葉蓁蓁”。這樣的傳統(tǒng)標準也成為了婚戀類綜藝女性的標配。

《心動的信號》第一季里的胡金銘，可愛溫和，有著甜甜的笑容在一開始就斬獲了大部分男嘉賓的喜歡?！缎膭拥男盘枴返诙纠锏臈顒P雯和胡金銘大差不大差，沒有攻擊性的長相上有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对僖姁廴恕防锏闹煅怒偢菍⑸恼麄€重心都放在自己的丈夫身上。明明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音樂人，但是為了丈夫王秋雨一再的讓步。

雖然現(xiàn)在對于女性的要求已經不像過去一樣否定女性的拋頭露面，但是以家庭和男性凝視下作為標準的傳統(tǒng)女性依舊大量存在在婚戀綜藝之中。這類女性既要滿足傳統(tǒng)上對女性要求的特點，美麗但不具有攻擊性，又要承擔起家庭經濟和情感安撫的責任。這也就提醒我們“被凝視”依舊是如今女性逃脫不了的命題。女性主義代表人物勞拉·穆爾維在《視覺快感與敘事電影》中講到“女性即影像，男性即看之載體”。這種帶有欲望的投射，讓被凝視者按著其的欲望進行人格塑造和滿足。也就誕生了一個一個符合男性標準的婚戀對象。

“綠茶”類女性。“綠茶”一詞來源于網絡，用來指代一些用不正當?shù)男臋C和手段達到目的的女性。這種目的多是指在戀愛競爭中取得勝利。而延展至今，我們可以理解為在戀愛推拉中主動出擊，主動表態(tài)，主動尋求可能的女性。傳統(tǒng)上對于女性關于婚戀的教育多是含蓄的，教導女性要安于室，情色不表于外。這種教導的本意是讓女性對于婚姻的態(tài)度降到最低。但是發(fā)展到現(xiàn)在則是以一種應有的品質來要求女性。而這類“綠茶”類女性，打破了這樣的道德束縛，敢于為自己的想法和喜歡付出努力。展現(xiàn)出一種超越。同樣的，這樣的勇敢出擊之后邊界感的把握，也給婚戀類節(jié)目帶來了爭議點。

“綠茶”類的女性，相比傳統(tǒng)的女性，她們是進一步地大膽地利用這些優(yōu)勢去為自己爭取到男性給自己帶來的利益。但是依舊將自己置于父權社會所帶來的標準之下。但是值得我們反思的是，在一個錯誤的評判體制下獲得第一，不是一個應該讓人學習的事情。而大眾對于這類女性的關注和追捧，一定程度上展現(xiàn)了對舊有傳統(tǒng)觀念的反抗，但是也展現(xiàn)出如今中國社會中大部分女性對于女性主義的認知還停留在萌芽階段。她們雖然想提高女性的主體地位，但是放錯了目標。錯將把握男性凝視中的關鍵特質，并由此掌握此片面的特質，進而獲得這個規(guī)則下婚戀的主動權當成目標。雖然表面上展現(xiàn)出一個女性掌握主導的局面，但是內層邏輯依舊運行在男性的幻想和規(guī)訓之下。但是懂得反抗與打破已經邁出了社會對女性桎梏的第一步。

“霸總”類女性。霸道總裁這個概念來源于偶像劇，指一些有錢有勢說一不二的男性。如今則多用來指社會中取得世俗認可的成功人士。而女性作為“霸總”形象的出現(xiàn)，多會成為節(jié)目中一個必定要宣傳的點。而形象的展現(xiàn)也多是與男性的品質掛鉤。

《心動的信號》第二季中張?zhí)?，年紀輕輕已經在自己的工作的領域取得了不低的職位，在對男一陳亦辰的追求中也展現(xiàn)出來很起強勢的一面，對自己的評價是工作起來像個男生。這些極具世俗成就的女性嘉賓，或多或少都呈現(xiàn)出一定的男性特質。美國德裔心理學家卡倫·霍妮認為“女性會希望成為男性，是因為希望擁有那些被我們的文化認為屬于男性的特質或特權，比如力量、勇氣、成功等”。與“綠茶”相似，看似打破的背后依舊落入了男性視角的關注。

女性的成功依舊需要男性特質作為修飾詞來展現(xiàn)。但是值得肯定的是，這類型的女生已經在掙脫桎梏的邊緣，她們的成功一定程度上也向觀眾展現(xiàn)了女性可以有不同的生活樣態(tài)?？梢圆煌趥鹘y(tǒng)對于女性的期望和限制，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自己領域的佼佼者。

即使細細分析下來婚戀類綜藝中女性形象沒有完全擺脫父權社會凝視，自我身份的認知和定位依舊受著其的影響。但我們依舊可以從綜藝努力展現(xiàn)獨立自主多元的女性形象，看到社會中女性意識的覺醒和進步，和爭取平權的想法。這樣的趨勢不免給我們希望，雖然道路和認知是坎坷的，但前途一定光明。 

掌握話語 婚戀類綜藝的敘事特征

女性視角與女性凝視。?？抡J為“話語即權力”。蘭瑟更是將用敘事學理論上的“聲音”這一概念用來縫合形式與語境之間的相互關系，借以展示敘事與社會常規(guī)的關系，“無論是敘事結構還是女性寫作，其決定因素都不是某種本質 屬性或孤立的美學原則，而是一些復雜的、不斷變化的社會常規(guī)?！迸c之前的婚戀類綜藝相比，近些年的婚戀綜藝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對女性視角的展示?！斗钦\勿擾》的模式看似是男女嘉賓互選，但是女嘉賓更像是節(jié)目中的展示品一樣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也沒有給女嘉賓單獨闡釋自己的時間和空間，更多的時候以“拜金女”“毒舌女”等標簽化的模式對女嘉賓一而概之，扁平化處理女嘉賓的形象。

而近些年的婚戀類綜藝中，給予了男性女性相同的話語空間。讓女性擁有了話語權去展現(xiàn)自己的婚戀觀念和生活狀態(tài)，放大了女性的聲音和觀點 ，也放大了女性議題在社會生活中的重要性。

《再見愛人》中設置單采，針對同一件事情展現(xiàn)了男女雙方不同的態(tài)度和觀點，不僅讓我們看到了婚姻中雙方天然不同的觀念，也展現(xiàn)出了女性在婚姻狀態(tài)下自我的反思和追求。長久以來，女性在公共空間都是處于失語的狀態(tài)。而婚戀類綜藝中對女性視角和女性凝視的展現(xiàn)，可以說是正面地對話語權的搶奪。這些形形色色的婚戀類綜藝從不同的側面給不同年齡層，不同生活狀態(tài)的女性提供了發(fā)聲空間。

作者型聲音保持客觀。蘭瑟在將“聲音”這概念引入到女性主義敘事學之后，又進一步從話語層面將敘述聲音分為三類：作者型、個人型與集體型三種模式。其中作者型聲音是一種“異故事”類型，指的是在作品這一虛構的空間中，敘述者并不是主人公，而是和主人公分屬于兩個本體層面。我們可以理解為一種全知視角，帶領觀眾從宏觀和全知的層面去了解故事，了解人物內心。近些年的婚戀類綜藝采取雙線敘述模式，在體驗類嘉賓線之外，同時設置觀察室嘉賓進行點評。這里觀察室嘉賓的“聲音”與綜藝導演對綜藝的整體構建一起組成了綜藝節(jié)目的作者型聲音。

在新聞中有議程設置的概念，用以強調新聞媒體選取什么新聞呈現(xiàn)對于民眾信息和觀念引導的作用。這個概念同樣也適合綜藝?！对僖姁廴恕吩隗w驗類現(xiàn)的編排過程中，對于夫妻之間的爭議點，對雙方各自的角度都進行了展現(xiàn)。在朱雅瓊與王秋雨這對夫妻中，王秋雨覺得朱雅瓊太過跳脫太麻煩做事缺乏條理，朱雅瓊覺得王秋雨不懂自己的浪漫讓自己缺乏安全感。面對這樣的爭論，節(jié)目的設置和嘉賓的討論話題都從雙方進行，并未先入為主的站在任何一方批判性地去呈現(xiàn)，給雙方都留有了敘述空間。

個人型聲音傾訴心聲。個人型聲音即有意識講述自己故事的敘述者，我們可以理解為故事的主人公，有意識講述自己生活的敘述者，并由此構建有自我指稱效用的敘述場景。其與作者型敘述聲音最大的區(qū)別就在于是否在敘述中展現(xiàn)出一種全知視角。

近些年的婚戀類綜藝如《90婚介所》《再見愛人》中都對男女雙方都設置單人采訪，以穿插的方式在節(jié)目中進行展現(xiàn)，讓主人公都有了自我表達的空間。同時這種方式也讓個人型聲音最大限度脫離于作者型聲音，讓主人公有了為自我行為和選擇闡述的空間，也有利于女性多元地展現(xiàn)自己的婚戀觀。 

爭取未來 婚戀類綜藝展望

同質化內容過多。首先是形式同質化，自從2018年騰訊翻拍綜藝《心動的信號》大火之后，在這之后推出的戀綜全是以觀察+推理的模式運行。如《喜歡你我也是》、《怦然心動20歲》、《再見愛人》等等。后期的改變也多集中于將被觀察的嘉賓從固定空間通過旅行的方式轉移到開放空間。雖然雙線并行的敘事大受市場歡迎，但是因此將婚戀類綜藝固定在這個模式就會讓此類綜藝略顯疲態(tài)。同樣，從內容和人物的構建來看，在不同的婚戀類綜藝中出現(xiàn)的女性嘉賓開始定型化。這就與近些年婚戀類綜藝努力呈現(xiàn)女性多樣化的初衷相違背。

在局限的篇幅里如何更加深入和多元地展現(xiàn)女性形象和生活樣態(tài)是接下來婚戀類綜藝應該努力要做的到的。

對女性的構建略現(xiàn)片面。社會性別認為社會中對于男性女性的認知方式是由該時期的社會習俗和倫理文化共同構建出來的?；閼兕惥C藝在呈現(xiàn)女性形象使通過編導對素材的選取和對參加節(jié)目嘉賓的選擇，都是一種話語體系。雖然近些年的婚戀類綜藝努力地去構建出打破枷鎖的女性形象，但是節(jié)目的構建又再次將女性放在了被凝視的位置，將關注點又放在了女性身體和行為之上。

婚戀類綜藝對這些的展現(xiàn)都在無形之后又加強了對女性的規(guī)訓，仿佛是將一個將破未破的萌芽又拖入了難以抗拒的泥潭。

其次，婚戀類綜藝對于婚戀觀的展示有些片面。誠然，作為婚戀類綜藝對男女如何處理親密關系的展現(xiàn)是重中之重。但是如今不婚、丁克等等婚戀觀的追求也是一股大的趨勢，對多元婚戀觀的展示和關注也是綜藝節(jié)目應有的責任。

結語

綜藝節(jié)目作為大眾文化的重要形態(tài)，不僅承擔著娛樂大眾的責任也是對一個社會的思想觀念產生著影響。而這種影響有時候是義務教育方式所不能達到的?？涤袨檎J為“六經不能教,當以小說教之;正史不能入,當以小說入之?！本C藝節(jié)目更能潤物細無聲地對人們的觀念產生影響。同樣，作為影響社會性別的關鍵因素--婚戀，更是對女性地位產生著重要作用。近些年的婚戀類綜藝在一定程度上讓不同的女性被看見，從被凝視的地位走向自我主體的地位。讓她們有自己的敘事空間可以發(fā)出自己的聲音，這對展示不同的女性形象，激勵塑造更多積極的女性特質上功不可沒。

但這些不夠，婚戀類綜藝對女性形象的展示依舊或多或少地受到被凝視的影響，節(jié)目形式內容也趨向于一致。在爆點綜藝被爭相模仿到呆板之后，就是尋求轉機之時。

更加深刻地認識女性權益議題、更多面地呈現(xiàn)社會婚戀觀依舊是婚戀類綜藝需要解決的問題。

文章來源：  《聲屏世界》   http://m.xwlcp.cn/w/xf/2448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