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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誤讀的六朝小說“實錄”-文學論文

作者:中州期刊m.xwlcp.cn來源:《文藝評論》袁文春日期:2012-10-12人氣:993

  一、小說與雜史的混融

  六朝史學在漢代史學的基礎(chǔ)之上取得長足的發(fā)展,出現(xiàn)大量的史著,呈現(xiàn)出繁榮的態(tài)勢,然而它的興盛主要局限于史學實踐領(lǐng)域,六朝史學理論卻明顯滯后于史學實踐。由于理論的上的弱勢,六朝史學還不能完全擺脫經(jīng)學的規(guī)范與束縛,在六朝人眼中,史學仍為經(jīng)學的支流。劉勰《文心雕龍·史傳》云:“開辟草昧,歲紀綿邀,居今識古,其載籍乎!軒轅之世,史有蒼頡,主文之職,其來久矣?!肚Y》曰:‘史載筆?!氛?,使也。執(zhí)筆左右,使之記也。古者,左史記言,右史書事。言經(jīng)則《尚書》,事經(jīng)則《春秋》也。”在目錄學領(lǐng)域,史部的獨立也晚于子部,西漢劉向首創(chuàng)目錄學,歸古今圖籍為六略,《諸子略》為其中之一,小說是諸子一家,而史書如《國語》、《世本》、《戰(zhàn)國策》、《奏事》、《楚漢春秋》、《太史公書》、《漢著記》等則附于《六藝略》中的《春秋》之后,成為經(jīng)學羽翼。后來班固《漢書·藝文志》繼承了這種分法。降至六朝,由于史籍紛繁,史學以史著數(shù)量的優(yōu)勢在目錄學領(lǐng)域另立門戶,三國時期鄭默《中經(jīng)》開始以四部歸類古今圖籍,《中經(jīng)》早佚,但從晉荀勖《晉中經(jīng)簿》仍可窺其大略,因為《晉中經(jīng)簿》本于《中經(jīng)》?!稌x中經(jīng)簿》分群書為四部:一曰甲部,紀六藝及小學等書;二曰乙部,有古諸子家、近世子家、兵書、兵家、術(shù)數(shù);三日丙部,有史記、舊事、皇覽簿、雜事;四曰丁部,有詩賦、圖贊、汲家書。有研究者據(jù)此分類推導出六朝史學已經(jīng)從經(jīng)學中獨立出來并與其它部類分庭抗禮的觀點,這種觀點其實不具有充分的說服力,因為不管是《中經(jīng)》還是《晉中經(jīng)簿》的書目分類,都主要基于部帙數(shù)目,并不具備學術(shù)上的意義,余嘉錫指出:“其日甲乙丙丁者,甲乙丙丁非名也,因其中所收之書不純,無可指名,而姑以是名之也?!蓖艘徊絹碇v,即使這種分類具有學術(shù)意義,新生的史部也不具備與經(jīng)部與子部“分庭抗禮”的實力,在四部次序中,小說所屬子部在乙的位置而史部則在丙處,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講,六朝史學都還沒有取得可以影響子部小說的優(yōu)勢,史家“實錄”也自然不可能成為子部小說的價值屬性。

  學界一般認為史學獨立于南朝劉宋時期。宋文帝元嘉十五年(公元438年),詔命“開館于雞籠山,聚徒教授,置生百余人”。學館設(shè)四個科目教習:“何尚之立玄學”,“何承天定史學”,“謝元立文學”,“并次宗儒學為四學”。這被認為是史學獨立的標志性事件。南朝統(tǒng)治者皆重史學,治史者可人仕,“觀夫二漢求賢,率先經(jīng)術(shù);近世取人,多由文史?!眲⑺蔚暮纬刑臁⑸街t之、裴松之等;蕭齊的江淹;蕭梁的沈約、周興嗣、鮑行卿、謝吳等;陳朝的顧野王、博綽、陸瓊等皆受詔撰史,這也常作為史學獨立的有力佐證。南朝史學的興盛是不爭的事實,但這種興盛主要局限于史學實踐領(lǐng)域,至于史學本身的理論問題則沒有受到相應的重視,因此在劉宋時期,史學理論仍然相對滯后。如果史學理論體系沒有建立,史學義界體例也不可能明確清晰,沒有學科邊界約束下的史學撰寫活動必然會使史部世界旁支雜生。六朝大量史著實質(zhì)上“直通于小說?!鼻宕聦W誠痛斥六朝史學的混雜狀態(tài):“魏晉以來,著作紛紛,前無師承,后無從學。且其為文也,體既濫漫,絕無古人筆削謹嚴之義;旨復淺近,亦無古人隱微難喻之故;自可隨其詣力,孤行于世耳。至于史籍之掌,代有其人,而古學失傳,史有具體。惟于文誥案牘之類次,月日記注之先后,不勝擾擾,而文亦繁蕪復沓,盡失遷、固之舊也。是豈盡作者才力之不逮,抑史無注例,其勢不得不日趨于繁復也?!绷凡吭谡分?,又有別史、雜史、野史等類別,如果依照史家“按實而書”、“蓋文疑則闕,貴信史也”的“實錄”標準衡量,則多數(shù)別史、雜史、野史類都是虛實相參,甚至以虛為主的著作。六朝許多史家修史類于創(chuàng)作,態(tài)度相當隨意,他們的著作不是向“實錄”性史書靠近而是向著相反的方向疏離。故劉知幾慨嘆六朝史學:“文體大變,樹理者多以詭妄為本,飾辭者務(wù)以淫麗為宗?!痹诖藭r期,“實錄”在史學領(lǐng)域尚且不能貫徹,又怎能規(guī)范子部的小說呢。

  六朝史著紛繁的態(tài)勢在《隋書·經(jīng)籍志》(下簡稱《隋志》)中得到突出反映,《隋志》著錄史著817部,13264卷,通計亡佚874部,16558卷,這些史著主要出于六朝,而且以私家雜史為主,僅雜傳一類就有:“二百一十七部,一千二百八十六卷,通計亡書,合二百一十九部,一千五百三卷?!比魮?jù)清人姚振宗《隋書經(jīng)籍志考證》中的統(tǒng)計,則有470部。對于六朝史著的繁盛,劉勰《文心雕龍》中也敘述:“及魏代三雄,紀傳互出……至于晉代之書,繁乎著作?!饼嫶蟮囊菔冯s傳數(shù)目,側(cè)面暴露了六朝史家在“實錄”問題上的草率態(tài)度,《隋志》“雜史類序”云:“其屬辭比事,皆不與《春秋》,《史記》,《漢書》相似。蓋率爾而作,非史策之正也。靈獻之世,天下大亂、史官失守其常。博達之士,憫其廢絕,各記闖見,以備遺亡。是后群才景慕,作者甚眾。又自后漢以來,學者多抄撮舊史,自為一書,或起自人皇,或斷之近代,亦各有志,而體制不經(jīng)。”劉知幾也慨嘆這種草率態(tài)度令史學“文體大變,樹理者多以詭妄為本,飾辭者務(wù)以淫麗為宗”。(《史通》卷五《載文》“第十六”)

  六朝時期出現(xiàn)私家雜史興盛局面,除了上述的史學理論未成體系,史學義界體例不明的原因之外,還與六朝人以“立言”求不朽的心理有關(guān)。早在曹魏時期,曹丕就以帝王之尊宣揚“立言”之不朽:“蓋文章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边@對士人階層影響極為深遠。六朝盛行立碑刻銘之風,正是反映六朝士人對不朽價值的追求,“巨碑偉字,其意惟恐傳之不遠也?!痹谶@種價值心理的驅(qū)使之下,撰述史著成為六朝士人曲徑通幽的一種手段。凡有功德可述者,自然可人正史而留名,而對于絕大多數(shù)無功德可述而又渴望留名傳世者,必然會對耳目之事巧飾其文,縱橫曲直、經(jīng)營慘淡,甚至百般虛構(gòu),無中生有,以奇異之事引人注意。這樣一來,私家雜史便脫離史學約束滑入子部領(lǐng)域?!端逯尽匪疲骸笆饭僦┦乱??!闭沁@種意義上說的。實際上,雜史作者對于撰史的傳統(tǒng)與規(guī)范,史家的責任與義務(wù)少有關(guān)心,記述史事全依自己的意愿,或“虛加練飾、輕事雕彩”,或“體兼賦頌、詞類徘優(yōu)”;對人物的評判也不顧客觀與公正,“輕弄筆端、肆情高下”。這樣一來也就導致了六朝雜史的邊緣化,使它們徒具史的名目,實質(zhì)上則暗“通之于小說?!笨爸量梢赃@樣說,在六朝時期,不是小說在主動依附史學,反而是史著有意向子部小說蔓延。

  二、千寶“實錄”言論辨析

  六朝小說“實錄”性的結(jié)論,主要是從現(xiàn)存六朝小說序論及相關(guān)史料中考索推導出來的,其中東晉干寶《搜神記序》無疑是支撐結(jié)論的核心論據(jù),因此,本文專設(shè)一節(jié)對之詳析。先引干寶《搜神記序》相關(guān)文字如下:

  雖考先志于栽籍,收遺逸于當時,蓋非一耳一目之所親聞睹也,又安敢謂無失實者哉?……夫書赴告之定辭,據(jù)國史之方策,猶尚如此,況仰述千栽之前,記殊俗之表,綴片言于殘闕,訪行事于故老,將使事不二跡,言無異途,然后為信者,固亦前史之所病。然而國家不廢注記之官,學士不絕誦覽之業(yè),豈不以其所失者小,所存者大乎?今之所集者,設(shè)有承于前載者,則非余之罪也。若使采訪近世之事,茍有虛錯,愿與先賢前儒分其譏謗。及其著述,亦足以發(fā)明神道之不誣也。

  在分析干寶序文之前,有必要先了解干寶其人。干寶,字令升,少勤學,博覽群籍。曾領(lǐng)修國史,其著述極富,除《搜神記》以外,尚有《司徒儀》、《晉紀》、《易》《禮》《春秋左氏傳》注、論六種,《干子》十八卷、《百志詩》九卷,《冊府元龜》還引有他的《周易字涂》、《周易元品》。史載干寶有“良史”之稱,《世說新語》中稱其為“鬼之董狐”,其實干寶有多重身份,除史家身份以外,還是文學家、經(jīng)學家,有的史料稱其性好陰陽術(shù)數(shù),可見還是一位方士。在知悉干寶情況的基礎(chǔ)上,再來分析《搜神記序》或許可以更能體貼其主旨。干寶在序中宣揚自己態(tài)度的認真,考、收皆有所憑籍,完全以“信史”的“實錄”態(tài)度編撰的,“雖考先志于載籍,收遺逸于當時”。在這里,干寶以史家的身份發(fā)言。而對于記錄失實之處,干寶擺出了無法辯駁的理由:“蓋非一耳一目之所親聞睹也,又安敢謂無失實者哉?”為此還以“夫書赴告之定辭。據(jù)國史之方策,猶尚如此”回護記錄之誤,先賢之經(jīng)史尚且難免失實,更何況是自己這種搜羅之著。若以史家“實錄”精神,是則是,非則非,對史實“按實而書”,“蓋文疑則闕,貴信史也”這才是真正的史家之“實錄”。干寶則明知事跡不實照樣記載而不加考證,反而為自己記錄的失實之誤百般辯解,這種精神其實已經(jīng)偏離了史家“實錄”的立場。

  干寶序言最終宗旨是要論證鬼神之實有,如魯迅所說的“發(fā)明神道之不誣也?!彼浌砩裰?,不過是用于證明觀點使人信服的論證手段,手段為目的而存在,這實質(zhì)上正是小說家“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的構(gòu)思方式。論證的說服力往往取決于證據(jù)的可信度。所謂是事實勝于雄辯,然而許多怪異之事干寶無法親見,因此,是為獲取世人對其敘事的信任,干寶甚至不惜現(xiàn)身說法,編造子虛烏有之事,《晉書·干寶傳》記載:“寶父先有所寵侍裨,母甚妒忌。及父亡,母乃生推裨子墓中。寶兄弟年小,不之審也。后十余年,母喪,開墓,而裨伏棺如生。載還。經(jīng)日乃蘇。言其父常取飲食與之,恩情如生。在家中吉兇輒語之,考校悉驗,地中亦不覺惡。既而嫁之,生子。又寶兄嘗病氣絕,積日不冷。后遂悟,云見天地鬼神事,如夢覺,不自知死。寶以此遂撰集古今神抵靈異,人物變化,名為《搜神記》,凡三十卷?!毕胍C明子虛烏有之事的實有,唯一的辦法就是虛構(gòu)親歷之事,并打磨敘事中的每一處細節(jié)。可見,在“發(fā)明神道之不誣也?!弊谥贾?,史家“實錄”成了無足輕重之事。

  從《搜神記》本身內(nèi)容看,干寶所宣稱的征引搜逸的認真態(tài)度也是值得懷疑的。有研究者為此作過詳細的考證,發(fā)現(xiàn)《搜神記》四百多條內(nèi)容中,有半數(shù)以上是輯自他書而面目全非的,若據(jù)干寶所說的嚴肅傳錄態(tài)度,應該的字句無差的,所以唯一的解釋是干寶編撰《搜神記》時置史家“實錄”于度外,有意在傳錄過程中進行虛構(gòu)性改造。將《搜神記》中的“三王墓”與曹丕《列異傳》的“三王?!毕鄬φ站涂梢园l(fā)現(xiàn),兩者只是“骨架”相似。

  干將、莫耶為楚王作劍。三年而成。劍有雄雌,天下名器也。乃以雌劍獻君,留其雄者。謂其妻曰:“吾藏劍在南山之陰,北山之陽;松生石上,劍在其中矣。君若覺,殺我,爾生男以告之?!奔爸?,君覺,殺干將。妻后生男,名赤鼻,具以告之。赤鼻斫南山之松,不得劍,思於屋柱中得之。楚王夢一人,眉廣三寸,辭欲報仇。購求甚急,乃逃朱興山中。遇客,欲為之報,乃刎首,將以奉楚王。客令鑊煮之,頭三日三夜跳,不爛。君往觀之,客以雄劍擬君,王頭墮鑊中,客又自刎。三頭悉爛,不可分別,分葬之,名曰“三王?!?。(《列異傳》)

  楚干將莫邪為楚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欲殺之。劍有雌雄。其妻重身當產(chǎn)。夫語妻曰:“吾為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往必殺我。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出戶望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于是即將雌劍往見楚王。王大怒,使相之。劍有二,一雄一雌,雌來雄不來。王怒,即殺之。莫邪子名赤,比后壯,乃問其母曰:“吾父所在?”母曰:“汝父為楚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殺之。去時囑我:‘語汝子出戶望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薄谑亲映鰬裟贤?,不見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低之上。即以斧破其背,得劍,日夜思欲報楚王。王夢見一兒眉間廣尺,言欲報讎。王即購之千金。兒聞之亡去,入山行歌??陀蟹暾撸^:“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將莫邪子也,楚王殺吾父,吾欲報之?!笨驮唬骸奥勍踬徸宇^千金。將子頭與劍來,為子報之。”兒曰:“幸甚!”即自刎,兩手捧頭及劍奉之,立僵??驮唬骸安回撟右??!庇谑鞘似汀?统诸^往見楚王,王大喜??驮唬骸按四擞率款^也,當于湯鑊煮之?!蓖跞缙溲灾箢^,三日三夕不爛。頭踔出湯中,躓目大怒??驮唬骸按藘侯^不爛,愿王自往臨視之,是必爛也。”王即臨之??鸵詣M王,王頭隨墮湯中,客亦自擬己頭,頭復墜湯中。三首俱爛,不可識別。乃分其湯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今在汝南北宜春縣界。(《搜神記》)

  上述兩段文字敘述同一個故事,據(jù)干寶“考先志于載籍”的說法,“三王墓”應該是“三王?!钡摹俺尽保凑粘浽?,兩則文字起碼應該大致相同,但事實上千寶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多“抄”一倍多的篇幅,故事的“骨架”沒變,可“血肉”卻新長了?!叭跄埂比涑庵罅康娜宋飳υ捙c細節(jié)描寫,這是“三王?!彼鶝]有的“血肉”,干寶有意“催生”出來的。在于寶此如費盡心機無非要創(chuàng)造出令人信服的真實感,從而更好地實現(xiàn)其目的:“發(fā)明神道之不誣”。所以干寶眼中,“發(fā)明神道之不誣”才是其敘鬼神怪異之事的核心追求,同時也是核心價值。敘事為論證服務(wù),受論點的統(tǒng)攝,只要能完成論證,使世人信奉“神道”,論證的最終目的也就達到了,只要可以達成認證目的,論證手段則可以不加考究。這不正是漢代桓譚《新論》所言的“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小說家思路嗎?

  三、其他“實錄”史料的辨析

  六朝現(xiàn)存的涉及“實錄”史料,除干寶的相關(guān)史料之外,據(jù)《中國歷代小說論著選(上冊)》與《中國歷代小說序跋集(上冊)》所錄,還有郭璞《注<山海經(jīng)>敘》、葛洪《神仙傳自序》、荀勖《穆天子傳序》、葛洪《西京雜記序》、托名東漢郭憲《漢武帝別國洞冥記序》、張華《博物志序》、王嘉《拾遺記》(選錄)、劉義慶《世說新語》(選錄),蕭綺《拾遺記序》等,上述相關(guān)史料表明,像干寶通過強調(diào)論證手段的真實而達到論證目的的做法,在六朝是普遍存在的。他們在作品中對真實價值的追求只止步于論據(jù)層面,最終目的并非像史家那樣要為后世留下一些史料,而是要論證“神道之不誣”觀點,這對于本身就是宗教中人的郭璞、葛洪之流,更有“自神其教”意向。郭璞《注<山海經(jīng)>敘》云:“世之所謂異,未知其所以異;世之所謂不異,未知其所以不異。何者?物不自異,待我而后異。異果在我,非物異也。……及談《山海經(jīng)》所載而咸怪之,是不怪所可怪,而怪所不可怪也。不怪所可經(jīng),則幾于無怪矣;怪所不可怪,則未始有可怪也?!蚰苋凰豢桑豢伤豢扇?,則理無不然矣。”這段晦澀難懂的理論無非要強調(diào)一個觀點:怪異之事是存在的,不信者是由于其沒有見識。說白了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荀勖《穆天子傳序》云:“此書所載,則其事也。王好巡守,得盜驪驌之乘,造父為御,以觀四荒。北絕流沙,西登昆侖,見西王母。與太史公記同。汲郡收書不謹,多毀落殘缺。雖其言不典,皆是古書,頗可觀覽?!备鸷椤段骶╇s記序》曰:“洪家世有劉子駿《漢書》一百卷,無首尾題目,但以甲乙丙丁紀共卷數(shù)。先公傳云:歆欲撰《漢書》,編錄漢事,未得締構(gòu)而亡,放書無宗本,止雜記而已,失前后之次,無事類之辨。后好事者以意次第之,始甲終癸為十帙,帙十卷,合為百卷。洪家具有其書,試以此記考校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劉書,有小異同耳。并固所不取,不過二萬許言,今鈔出為二卷,名日《西京雜記》,以稗《漢書》之闕。”葛洪《神仙傳自序》也謂:“予今復抄集古之仙者,見于《仙經(jīng)服食方》及百家之書,先師歷說,耆儒所淪,以為十卷,以傳知真識遠之士。其系俗之徒,思不經(jīng)微者,亦不強以示之。則知劉向所述,殊甚簡略,美事不舉。此傳雖深妙寄異,不可盡載,猶存大體,竊謂有愈于劉向多所遺棄也?!币陨闲蛭乃鶑娬{(diào)的敘事的真實性與史學意義實錄看似相同,實質(zhì)上差異甚大,前者所強調(diào)的真實性其實是證據(jù)可靠性,而后者強調(diào)真實性則是本體意義上的追求。史學實錄的價值指向是事實的真相,而六朝小說的真實性強調(diào)則指向鬼神的信仰。

  另有《世說新語》中兩則關(guān)于六朝小說“實錄”性質(zhì)的史料:一則在《世說-文學》:“裴郎作《語林》,始出,大為遠近所傳,時流年少,無不傳寫,各有一通?!绷硪粍t在《世說·輕詆》:“庾道季詫謝公日:裴郎云,謝安謂裴郎乃可不惡,何得為復飲酒?裴郎又云:謝安目支道林如九方皋之相馬,略其玄黃,取其俊逸。謝公云:都無此二語,裴自為此辭耳!庾意甚不以為好,因陳東亭《經(jīng)酒壚下賦》。讀畢,都不下賞裁,直云:君乃復作裴氏學。于此《語林》遂廢?!边@兩則史料長期當作六朝小說“實錄”取向的堅實證據(jù)。從材料表層來看,裴啟《語林》盛行而終遭廢棄,原因在于其記載謝安之語失實。其實若將現(xiàn)存的六朝小說與歷史史實相較,哪一部沒有失實呢。周楞伽輯注的《裴啟語林》176則,考查相關(guān)史事,有15則不實。若以這種標準衡量六朝小說,恐怕沒有一部不遭廢棄。所以,裴啟《語林》的存廢原因與其“實錄”與否并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其遭廢棄的真正原因在于裴啟自身的信口橫議而挾帶諷刺鋒芒,從而得罪以謝安為首的權(quán)貴集團與門閥勢力。對于這一點,研究者許軍在《<裴啟語林>亡佚原因考》一文中作出令人信服的分析:“《語林》所記屢觸謝安痛處,實在是貶斥大于褒揚?!薄啊墩Z林》所記謝安事,八條之中,與謝安本人相關(guān)的前六條都是彰顯其非?!贝送猓S軍還指出,《語林》176則,除不實者外,幾乎全是毀譽文字,諷刺鋒芒極銳,大面積得罪當時的名流與上層勢力。所以裴啟《語林》遭受世人廢棄主要原因在其自身之信口橫議,與其記錄失實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因此,將裴啟的這兩則史料作為證據(jù)所得出來的六朝小說注重“實錄”取向的結(jié)論是不令人信服的。

  結(jié)論

  綜上所論,六朝時期的史學在獨立的進程中,并未取得凌駕于諸子之上的學術(shù)強勢,史家“實錄”對子部小說的影響還是相當微弱的,相反,這一時期的許多史著卻在“立言”傳世追求中失去史書品質(zhì)而“通于小說”,六朝之后的官私目錄甚至直接就將這些著作歸于子部小說類中。釋道之徒著小說意在“自神其教”;文人學士著小說則旨在“立吉”傳世。一言以蔽之,六朝小說所追求不是史家之“實錄”,而是知識與思想傳達,而這,正是六朝子部小說的本質(zhì)屬性。

 文章來源于《文藝評論》雜志201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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