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中的女性形象試析——文學論文

    川端康成是日本新感覺派的代表作家，他出生于大阪市北區(qū)此花町，自幼父母雙亡，年少時祖母、姐姐相繼去世，只能與年邁的祖父相依為命，童年的不幸經(jīng)歷使川端康成養(yǎng)成了孤獨、憂郁、哀傷的性格，并深刻影響了他的審美理念和文學創(chuàng)作，川端康成一生創(chuàng)作過一百多部小說，他的作品文筆細膩，富于抒情性，體現(xiàn)著一種虛無美、哀怨美。川端康成曾擔任過日本筆會會長、日本藝術院會員等職，1968年川端康成憑借《雪國》、《千只鶴》、《古都》三部小說榮獲諾貝爾文學獎，成為日本首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1972年4月川端康成自殺身亡。小說《雪國》創(chuàng)作于1935年，在這部小說中川端康成借鑒了西方意識流手法，并將日本傳統(tǒng)文學的“風雅”、“物哀”、“玄幽”等審美理想融入作品之中，創(chuàng)造了有著濃郁日本傳統(tǒng)文化色彩的人物形象，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了日本人的心理世界。

一、《雪國》的創(chuàng)作背景與主要內容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日本已進入了資本主義社會，但日本仍是一個傳統(tǒng)的男權社會，男尊女卑的封建文化根深蒂固，女性沒有家庭與社會地位。在日本男權文化中，妻子和女妓分屬于不同的世界，前者屬于家庭義務的世界，后者屬于“微不足道的消遣世界”，男人到外邊找女妓不需要回避，妻子也無權過問，如果妓院把帳單送到家中，妻子必須照單全付。此外，日本有一個特殊的社會群體——藝妓，從事藝妓業(yè)的女妓多是美艷柔情，知書識禮，通曉音律，擅長歌舞琴瑟，她們滿足了男人們的享樂、浪漫和占有欲。藝妓的身價比妓女高得多，如果男性要接近某個藝妓，就必須成為藝妓的保護人并簽訂契約，或藝妓自愿獻身于男性。如果藝妓為男人生下孩子，男人可以將她接回家，但是這個女人只能成為男人的傭人，所生的孩子只能稱呼正式夫人為“母親”。小說《雪國》以日本多雪的越后湯澤為故事背景，講述了島村和藝妓駒子在雪國及溫泉旅館的愛情故事，并通過島村、駒子、行男、葉子之間的微妙關系，揭示了上世紀三十年代日本下層女性不幸的生存狀態(tài)。     

    小說中島村依靠祖業(yè)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為了消遣作樂，他去多雪的上越溫泉旅館，在雪國島村結識了年輕貌美的駒子，駒子對島村產(chǎn)生了真摯的情感，叮囑島村“一年來一次也成”，但島村卻認為“一切都是徒勞”。再次去雪國時，島村在列車上遇到身患重病的行男和照顧他的葉子，葉子無微不至地照顧行男，島村誤以為兩人是夫妻關系，后來島村才知道行男是駒子的未婚妻。[1]當島村與駒子告別時，葉子告訴他們行男即將死去，請求駒子去看行男最后一面，但駒子卻堅定地回絕了。在島村第三次去雪國時，他對駒子的了解更加深刻，也與葉子有所接觸，就在島村即將離去的那個晚上，意外地發(fā)生了火災，葉子從蠶房上掉了下來，被大火燒死。小說中駒子和葉子是最經(jīng)典的人物形象，駒子代表著野性真實的肉體美，寓意著真實的生活美；葉子代表著純潔飄渺的靈魂美，是理想女性和美的化身。

二、《雪國》中的駒子形象

    小說《雪國》中駒子是作家著墨最多的人物形象，作家用細膩的筆觸描繪了這位藝妓的外貌體態(tài)。駒子長得俊秀婀娜，“玲瓏而懸直的鼻梁雖嫌單薄些……光滑而伸縮自如”，皮膚“潔凈得出奇”，猶如“白瓷器上抹了一層淡淡的胭脂”，甚至她的腳趾彎也是干凈的。駒子出生于雪國，曾被買到東京當藝妓，后來被人贖身，不久恩人病逝，駒子再次淪為藝妓，有一位好心的琴師將她贖出，她就跟隨師傅回到了雪國，但恩施的兒子行男卻身患重病，為了報答恩師，駒子就當了藝妓，賺錢幫行男治病。[2]

    雖然駒子出身卑微，生活貧困，飽受磨難，但她并未墮落下去，而是充滿生活理想，積極追求人生價值。例如，在東京的時候，駒子就開始學習寫日記，沒錢買日記本，駒子就將日記記到兩三分錢的雜記本上，雖然記得多為一些生活瑣事，但駒子卻非常認真，總是將每天所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記下來，她的雜記本有十冊之多，對駒子來說，日記是非常重要的，她從不讓別人看她的日記，從駒子對日記的態(tài)度看出，駒子對生活的態(tài)度是認真的。同時，駒子還喜歡看書，她總是將所看書籍的作者、題目、內容、人物形象等記下來，雖然這些書籍不是什么高雅的作品，但從中可以看出駒子有著強烈的求知欲。再如，駒子經(jīng)常在山谷中苦練琴技，以頑強的毅力學習三弦琴，她能夠將各種曲譜彈得自如。日常生活中，駒子總是將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連桌腿、火盆邊都擦到了”，墻壁上都“精心地貼上了毛邊紙”，在與島村說話時她仍不忘撿起落下的發(fā)絲，駒子說“只要環(huán)境許可，我還是想生活得干凈些”。這種都表現(xiàn)了駒子的生活態(tài)度與內心世界，說明駒子是一個毅力頑強、不向命運屈服的女性。

    此外，駒子是一個自尊自愛的女人，她不愿忍受出賣肉體的生活，“越軌的事我做不來……我很愛惜自己的身子”，不幸的生活遭遇使駒子格外渴望溫暖，希望有位知心人能傾訴衷腸，后來駒子愛上了島村，因為她覺得島村尊重她，將她當成朋友看待，能夠平等、清白地與她交往，她就將島村當成知己，迫切希望獲得島村的愛。[3]作為一名藝妓，駒子知道自己不可能擁有一份穩(wěn)定的愛情，但她仍幻想著能與島村產(chǎn)生戀情，“哪怕一年相守一次也好”，她從不奢望有任何回報。在島村回東京之前，駒子心情郁郁不樂，她反復追問島村“你了解我的心情嗎？”，從駒子的追問中可以感受到她那真誠、純真的癡情，但島村卻認為“生存本身就是一種徒勞”，他將駒子的愛看成徒勞，駒子覺得感情被玩弄了，“氣得雙肩直打顫”，發(fā)出了“真可悲啊”、“惟有女人才能真心愛一個人啊”的嘆息。

    在男權社會里，女性的存在僅僅好似為了滿足男性的欲望，女性只能依附和取悅于男性，以駒子的身份和地位要獲得正常人的生活權利與愛情，似乎是渺茫的、遙不可及的。對駒子而言，努力和愛都是徒勞的，“蜜蜂還可以爬爬跌跌一番……痛苦地拼命掙扎”，駒子只能在痛苦、矛盾、悲傷之中徘徊。川端康成用細膩、委婉的筆觸描述了駒子悲慘的境遇，創(chuàng)造出一種空虛、憂郁、哀怨、頹廢的藝術情調，表達了作家對人生與命運的無奈、憂傷，駒子對愛情追求也體現(xiàn)了川端康成的審美觀，也表達了川端對柔順、自我犧牲的“傳統(tǒng)美”的贊同。[4]

三、《雪國》中的葉子形象

    在《雪國》中葉子所占篇幅不多，但卻是小說中不可缺少的靈魂人物，也是川端康成心中完美的女性形象。葉子是一個純潔無暇的女性，猶如一塊兒晶瑩剔透的玉佩，沒有一絲瑕疵，象征了一種有著終極超越意味的空靈境界。有學者將駒子比作“性的存在”，而將葉子比成“處女的存在”，是一種純粹的、完美的、沒有任何瑕疵的“精靈”。葉子形象首先源于“像是從什么地方傳來的回響”，小說開篇寫葉子的聲音“優(yōu)美而近乎悲戚”，帶給讀者一種夢幻般的感覺。在列車上島村看著葉子在車窗映襯的影子，似乎是完美無缺的，又好像是虛無飄渺的，讓人覺得無法琢磨；在行男死后，葉子告訴了駒子和島村的死訊，說話聲音“悲戚而優(yōu)美”，“仿佛某座雪山的回音”，簡直是“無法形容的美”。

    小說《雪國》中沒有交代葉子身世，從“葉子要到東京當女傭”可以看出，葉子與駒子的生活處境極為相似，但葉子并沒有淪為藝妓，可見葉子品行高潔，出淤泥而不染，就像雪國中盛開的雪蓮花，不染絲毫污濁。葉子的淳樸、善良、忠貞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5]例如，葉子覺得駒子非常不幸，幾次請求島村好好對待駒子；在行男快要死去時，葉子苦苦哀求駒子，希望她能夠再去見行男一面。再如，葉子將行男當成生活的全部，在行男生病時她總是寸步不離，細心而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她的心全在病人身上……更不會去注意那個眺望著窗外的男人”，以致于島村誤以為葉子與行男是夫妻關系。行男死后，葉子無比悲痛，精神幾近崩潰，再次遇到島村時，她想跟著島村到東京去，但她不想當護士了，因為她一生只照顧一個人，而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

    在小說結尾，葉子在一場大火中死去，作家用慢鏡頭展現(xiàn)了葉子的動作，“葉子緊閉迷人的美麗眼睛……火光在她那慘白的臉上搖曳著”，她如同樹葉飄落，在雪中“飛舞”，飛回了天國，葉子的肉體被毀滅了，但靈魂卻獲得了重生。[6]

    在《雪國》中川端康成塑造了駒子、葉子兩個經(jīng)典的女性形象，駒子有情有義、熱情奔放，猶如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美得真實；而葉子純潔忠貞、哀婉含蓄，仿佛一幅詩意朦朧的水墨山水。川端康成借這兩個女性形象展現(xiàn)了細致哀美的虛無美和哀怨美，悲中有美，美中有悲，仿佛燦爛的櫻花，只能在短暫的花期內開放，凋謝之時就是消亡之時。

參考文獻：

[1]杜曉麗.川端康成筆下女性的美麗與哀愁——以《伊豆的舞女》和《雪國》中的女性形象為例[J].蘭州教育學院學報,2013,(5).

[2]王筠.一曲哀婉的女性悲歌——析《雪國》中的女性形象[J].理論學刊,2005,(6).

[3]石浩.淺析《雪國》與《雨巷》中女性形象及其意蘊的異同[J].山西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研究生論文?？?2012,(3).

[4]呂巍.靈與肉的變奏曲——解讀《雪國》中的女性形象[J].世界文化,2009,(7)．

[5]陳雪.川端康成感覺世界的構筑——《雪國》女性形象建構藝術手法探微[J].合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4).

[6]侯越玥.從《雪國》中經(jīng)典女性形象看川端康成作品中的女性美[J].淮南師范學院學報,20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