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摹狀詞理論研究
一、羅素的摹狀詞理論
羅素在1905年發(fā)表的論文《論指稱》(On Denoting)中提出了摹狀詞理論,并在此后的著作中對此理論進行了一些補充和改善。羅素首先將摹狀詞區(qū)分為限定的和非限定的。限定摹狀詞通常是the+單數語詞,如the man,the present King of England。
羅素認為他的限定摹狀詞理論解決了三大哲學難題:A. 邁農悖論 B. 違背排中律 C. 同一性問題。限定摹狀詞的主要內容是對一些語句作出改寫,把包含限定摹狀詞以及包含一般概念作為主詞的句子改寫為一個命題函式,以此揭示其真實的邏輯結構,暴露出其表面語法只是假象。
羅素的改寫方式有時比較接近日常語言,有時又采用的是符號邏輯形式。陳嘉映(2006)將羅素的改寫由以下形式體現(xiàn)出來:
A. 金山不存在=沒有一個X,這個X既是金子做的,又是山。
B. 當今法國國王是禿頭=存在一個人,這個人是當今的法國國王,這個人是禿頭。
C. 《瓦弗利》的作者是司各特=有一個且僅有一個對象寫了《瓦弗利》,并且這個對象是司各特。(更形式化的表達方法是:有一個X,那個X寫了《瓦弗利》,對于所有Y,如果Y寫《瓦弗利》,則Y與X等同,并且X就是司各特。)
以上包含限定摹狀詞的句子經過改寫后,句子中不再包含限定摹狀詞。
那么羅素的改寫是如何解決前面提到的三個哲學難題的呢?
A. 金山不存在
在這一命題中,金山是主語,不存在是謂語。經過改寫后,金山被分解為“金子做的”和“山”這兩個部分,且“金子做的”和“山”都從主詞的位置轉到了謂詞的位置上。這樣,羅素便認為他清除了邁農世界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實體。
B. 當今法國國王是禿頭
這一命題按限定摹狀詞理論應被分析為兩個命題:[有一個個體C]C是當今法國國王,C是禿頭。而法國現(xiàn)在并沒有國王,因為它實行的是共和制,因此有一個個體C是法國國王為假,從而C是當今法國國王,C是禿頭也為假。而當今法國國王不是禿頭就不是或至少不必是有一個人是當今法國國王但他不是禿頭,而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當今法國國王。這個命題違背了這個法國國王要么是禿頭,要么不是禿頭的排中律。
C. 《瓦弗利》的作者是司各特
這一命題經過改寫后,《瓦弗利》和司各特都是謂詞。喬治四世想知道司各特是不是《瓦弗利》的作者,他想知道的當然不是司各特是不是司各特,而是有沒有一個常項C同時滿足這兩個謂詞,即C既寫了《瓦弗利》又是司各特。
摹狀詞理論是基于羅素堅持的意義指稱論:即意義等于指稱。那么他就需要回答這兩個難題:1. 亞力山大的老師這一限定摹狀詞的指稱和亞里士多德這一專名的指稱相同,但很難說他們兩者意義相同。2.當今法國國王這類限定摹狀詞沒有指稱,但似乎有意義。
但是如果意義的指稱論站不住腳,對所有這些問題的提法就會變換景觀。而且在摹狀詞理論內部,也沒有解決“空名問題”。于是,羅素引入“縮略摹狀詞”的理論,把普通專名分析為縮略的摹狀詞或偽裝的摹狀詞。日常理解中的個體并不是真正的個體,日常語言中的專名不是真正的專名。一旦把日常專名分析為縮略的摹狀詞,我們就可以用摹狀詞理論提供的方式對專名進行分析,一直達到邏輯專名。
羅素認為專名的意義在于它的所指對象,而摹狀詞的意義卻不可能來自它們所指對象的指稱,事實上它們是沒有獨立意義的“不完全符號”,有意義的僅是包括它們?yōu)榻M成部分的語句。因為摹狀詞可以出現(xiàn)于事實上并沒有其談論的對象存在的語句主詞位置之上。例如:當今法國國王是禿頭。由此他斷定,盡管摹狀詞可以出現(xiàn)于語句的語法主詞的位置上,但摹狀詞并不因其指稱對象而起語義作用,它們僅僅是語句的語法主詞而非邏輯主詞;包括摹狀詞的語句的語法形式掩蓋了其真實的邏輯形式。羅素對些論證的思路是,如果能將包含一個摹狀詞的語句改寫成既保留原來語句的意思,同時又不使用該摹狀詞的形式,那么就證實摹狀詞因指稱某個特殊對象而具有意義這個假定不是必須的。
二、斯特勞森對摹狀詞理論的批判
斯特勞森在1950年發(fā)表的《論指稱》中提出了與羅素爭鋒相對的觀點。他認識到了一些表達式的限定指稱性用法,在他看來,這類表達式包括以下幾種類型:單數指示代詞、專有名詞、單數人稱或非人稱代詞和定冠詞和單數名詞搭配的結構。斯特勞森認為,羅素只關注了涉及到上述第四種類型表達式的句子的意義和真值,摹狀詞理論使他能夠回答在不存在法國國王的情況下,法國國王是明智的這個句子是有真值而沒有意義,因為它無所指稱。斯特勞森認為羅素混淆了指稱、提及和意義。他首先區(qū)分了包含限定摹狀詞的句子和表達式。根據這些區(qū)分,斯特勞森指出,我們不能說一個句子是關于某人或某物的,因為同一個句子在不同的時候可以指稱不同的人或物,只有句子在說話者使用時才是談及某人或某物。對于羅素所舉的例子法國國王是明智的,斯特勞斯認為是有意義的,但這并不意味著任何具體句子都是有真值的。當我們用一個句子去談論某人時,我們或真或假地在使用這個句子。使用法國國王這一表達式時,我們實際上無所提及,這一句子和表達式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它們在某一具體情況下,可以被用于談及或真或假的人和物,指稱某一特定的對象。理解它們的意義即理解它們使用的語境。斯特勞森將語詞和語句同它們的使用區(qū)分開來的主張在一定意義上是正確的。但是斯特勞森用語句法國國王是明智的在不同歷史時期的使用來反駁羅素的觀點,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三、唐奈蘭對摹狀詞理論的批判
唐奈蘭在其發(fā)表于1966年的《指稱和限定摹狀詞》一文中指出,限定摹狀詞實際上有兩種不同的用法,其一是歸屬性用法,其二是指稱性用法。唐奈蘭認為,羅素完全忽略了限定摹狀詞的指稱性用法,斯特勞森則沒有在限定摹狀詞的指稱性用法和歸屬性用法之間做出區(qū)分。唐奈蘭所舉的一個例子是,某人看到一個未婚女士與一位對她極殷勤的男子在一起,于是該人說到:“她丈夫對她很親熱。”事實上這個男子并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情人。按照羅素的觀點,她丈夫對她很親熱這語句為假,因為該語句同義于有一個且僅有一個人是她丈夫,而且對她很親熱,其中的那個存在陳述為假,故整個語句為假。根據斯特勞森,由于沒有任何適合她丈夫的東西,故該摹狀詞實際上沒有進行指稱,她丈夫對她很親熱這個語句無真值。但唐奈蘭認為,這些雖沒有任何適合她丈夫的東西,不過該摹狀詞是在指稱方式下使用的,它仍達到了指稱的目的,而且那個被指稱的男子事實上的確對她很親熱,所以該語句說出了一個關于該男子的為真的事情。
當她丈夫沒有適合的所指對象時,按羅素的思路,她丈夫對她很親熱為假,按斯特勞森的思路,該語句無真值,而唐奈蘭則斷定,盡管她丈夫沒有適合的所指對象,但它仍然指稱了某個具有該語句所描述行為的對象,因而該語句事實上說出了關于它所指稱的對象之為真的事情。就自然語言實踐而論,羅素的看法顯然不能成立,因為當人們在一個語句中將一個摹狀詞作為主詞使用時,該語句并不必然地進行一個存在斷定。當我說這個獨角獸的毛是黃色的時候,我并不必然是在談論存在于現(xiàn)實世界中的對象,我完全可以是談論一個可能世界中的對象。現(xiàn)在回到那座金山不存在這一命題,就是說金山雖位于主詞位置,但并不斷定它一定是存在的,也就是說并不必然有金山是存在的這個斷定,這樣說金山不存在就不是悖論了。這是在用現(xiàn)實世界的概念來討論可能世界的概念。金山是存在于可能世界的,但我們說它不存在,是以現(xiàn)實世界的標準來說可能世界的事物。
唐奈蘭所區(qū)分的歸屬性用法和指稱性用法之間的區(qū)別實際上是無效的,或者說僅具有比喻的意義,因為在沒有所指對象的條件下,一個限定摹狀詞單憑其固有涵義是不可能具有指稱性用法的,它只有通過其所適用的具體語境,再轉借到某一個具有所指對象的相關限定摹狀詞的涵義上才可具有并執(zhí)行指稱性用法。限定摹狀詞在有指稱對象在場的情況下(不管這個對象存在與否)才是具有指稱性用法的。
包括限定摹狀詞在內的任何指稱性表達式都有一種在具體適當的語境中,指稱并非其固有對象,而是該語境所指對象的能力。
四、結束語
限定摹狀詞不僅涉及哲學領域的本體論、真理問題、指稱問題,也涉及語言研究領域的意義問題、語言功能問題等,對限定摹狀詞的研究對語義學、語用學等語言學分支里預設、蘊涵等問題的解決具有決定性的作用。由限定摹狀詞這一語言現(xiàn)象所引發(fā)的哲學和語言領域的思考,體現(xiàn)出哲學界透過語言看世界的文度和深度。
本文來源:《文學教育》:http://m.xwlcp.cn/w/wy/6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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