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污穢》中的倫理道德世界-電影論文

 　　一、人物的歷史現(xiàn)狀

　　羅斯每一個時間背景的選擇都極具典型性和意義性，《人性的污穢》開篇設(shè)定的時間是1998年，也是時任的美國總統(tǒng)克林頓因性丑聞事件遭到彈劾的一年。而故事的主人公年逾70的大學教授科爾曼因“幽靈事件”也在這一年遭到雅典娜學院的彈劾?？茽柭莻€有著黑人血統(tǒng)的大學教授，為避免種族歧視，他憑借極淺的膚色以一個猶太人的身份進入美國社會，受聘于雅典娜學院并一直榮升為雅典娜學院院長一職。由于在一次課堂上稱兩個一直缺課的黑人學生為“spook”（“幽靈”之意，還有貶義“黑鬼”），反被冠以歧視黑人的“種族主義者”，科爾曼迫于各方壓力不得不辭職，更為凄慘的是，科爾曼的妻子艾麗斯由于無法忍受“幽靈事件”以來的精神折磨而突然中風去世。夏天，科爾曼又爆出了與清潔工福妮雅的風流韻事。無獨有偶，這也正是比爾?克林頓的秘密浮出水面的時間。“這便是那個美國的夏天，令人作嘔的場面再次出現(xiàn)，插科打諢無了無休，揣測、推理、夸張沒完沒了。”克林頓與萊溫斯基、科爾曼與福妮雅交往似乎都為了同樣的性和快樂，但羅斯以當下社會無恥的污穢引出科爾曼的“污穢”，引人深思。

　　二、美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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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貫穿于美國文化的每一個主要事件中，卻可以看到（清教）精神遺產(chǎn)的痕跡?！笨肆诸D與萊溫斯基的性丑聞被揭露后，不僅在國會里，甚至在報紙、網(wǎng)絡(luò)中也隨處可見唇槍舌劍?？茽柭c福妮雅的性交往被曝光后，引來了雅典娜學院里以德芬妮為代表的正義控訴：“人人皆知你正在性欲上剝削一個受凌辱、沒文化、比你小一半的女人?！比巳私灾獙ψ砸詾橹牡路夷輦儊碚f，只是時代常識的容器?！鞍霐?shù)以上的世人屈從于作為社會政策的病理性虐待，整個社會被套在狂暴迫害的組織枷鎖中，個人生命的尊嚴遭受摧殘的規(guī)模史無前例，國家破碎，民族淪為將他們洗劫一空的思想罪犯的奴隸。”克林頓與科爾曼不得體的行為擾亂了整個美國人和雅典娜人的生活。似乎昭示了霍桑筆下的清教主義傳統(tǒng)在人們思想上和生活上深深的烙印，“全都處于霍桑早在建國初期就認為是‘迫害精神’的處心積慮的狂熱之中；全都熱衷于頒布嚴峻的凈身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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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1776年以來，世世代代的美國人都深信不疑，只要經(jīng)過努力不懈的奮斗便能獲得更好的生活，亦即人們必須通過自己的勤奮、勇氣、創(chuàng)意和決心邁向繁榮，而非依賴于特定的社會階級和他人的援助。兩百年來，“美國夢”一直激勵著世界各地的青年人來到這片土地創(chuàng)造自己的價值，美國也因此成為全球成功人士的搖籃。但近年來，隨著美國經(jīng)濟的持續(xù)疲軟和社會問題的集中顯現(xiàn)，很多人心中的美國夢正在破碎。

　　青年時期的科爾曼在霍華德黑人大學深深感受到黑人所遭受的歧視，在諾福克妓院，他因黑人身份被攆了出去。渴望擺脫黑人身份的科爾曼憑借極淺的膚色搖身一變，去追求“猶太人”的美國夢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科爾曼成為雅典娜學院德高望重的學者和院長、四個有出息孩子的父親。但突發(fā)的“幽靈事件”將科爾曼推向了污穢的深淵：不得不向功成名就的雅典娜學院辭職；妻子艾麗斯含恨猝死；同事、朋友和子女紛紛離他而去；與福妮雅的黃昏戀又遭來各方非議，甚至命喪黃泉。科爾曼逾越黑人身份追逐的美國夢想，最終以死亡而告終。甚至攻擊科爾曼主將——這位來自法國的同事德芬妮?魯斯也不得不承認：“置身于一個自由的國度里，卻經(jīng)常感到凄涼地離經(jīng)叛道?！?/p>

　　而殺死科爾曼與福妮雅的兇手萊斯特也在跌跌撞撞中終結(jié)了自己的美國夢想。萊斯特滿懷夢想奔赴越南戰(zhàn)場，但歸國前遭受了嚴重的戰(zhàn)爭創(chuàng)傷，不僅沒享受到兩次世界大戰(zhàn)退伍士兵所享受的優(yōu)厚待遇，而且很多人都不同程度地患上了“創(chuàng)傷后緊張紊亂癥”，越戰(zhàn)展現(xiàn)了大國軍事力量的傲慢和擴張，而士兵也被戰(zhàn)爭所扭曲而喪失了基本的價值判斷。美國夢的許諾是“每個人只要努力都可以成功”，但背后的核心價值觀卻是發(fā)展、擴大和控制。越戰(zhàn)的陰影一直籠罩在萊斯特的心頭，一方面是無法抹去的戰(zhàn)爭夢魘，戰(zhàn)爭的失敗粉碎了美國永遠勝利的神話；他們想遠離一切文明的痕跡，逃避他們記憶中的恐懼。另一方面與福妮雅的家庭面臨支離破碎，他們的牛奶場也因經(jīng)營不善而倒閉，離婚后兩個孩子死于農(nóng)場大火更是對他致命的一擊。越戰(zhàn)老兵在無法適應(yīng)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痛苦地掙扎著。

　　三、大學教師的生存現(xiàn)狀

　　文本中的雅典娜學院是美國大學的一個縮影?？茽柭鼊偵先螢檠诺淠葘W院的院長時，曾經(jīng)試圖打破當時沉悶的學術(shù)氣氛，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燒的是雅典娜學院的教師，對于他們定期在《雅典娜筆記》上發(fā)表文章，每年從一些陳舊的博士論文中摘抄字句拼湊成垃圾論文，這些論文除了在學院圖書館目錄里可以查到以外，地球上其他地方都無處可尋。“他們都在回收處理自己的垃圾?！笨茽柭春捱@種學術(shù)氣氛，大學老師已經(jīng)將自己束縛在象牙塔內(nèi)孤芳自賞，研究的價值性何在？當代美國大學對教師的選擇更多地是考慮其學位證書和學位論文。但正如杰克?邁爾斯的觀點，“知識總是需要的，要獲得知識，學習總是需要的，但是博士學位和教授崗位等證明書是另外一件事?！倍路夷?魯斯的努力是符合進入美國大學的很好范例。她的學位證書的確非常優(yōu)秀……她來到耶魯大學，申請獲準教授本科生法國文學，并被吸納為博士生。但對科爾曼來說，她只能稱為那種有威望的騙子，只會浪費雅典娜學院學生的腦力，但她的魅力對于教師中的二流員工將會是不可阻擋順理成章地成為雅典娜學院的客座副教授。同時，德芬妮通過發(fā)表文章也在學術(shù)界獲得了一定的地位，順利升為雅典娜學院的系主任。大學教師的工作似乎只是為了紙面材料不停地自我書寫，失去了與群眾的聯(lián)系，也失去了群眾基礎(chǔ)。

　　四、少數(shù)族裔的生存困境

　　科爾曼是個非裔美國人，青年時期在美國社會遭遇的一連串的待遇“迫使”他走上了猶太人的身份之路。年輕時的科爾曼有著驕人的成績，是紐瓦克的體育明星和全優(yōu)生。但作為一個出生在霍華德的黑人，科爾曼也受盡了作為黑人的歧視。在東奧蘭治中學，他初次體會到黑人所受的不公平待遇；進入霍華德大學，周末參觀華盛頓紀念碑卻被叫做黑鬼，而且連熱狗也不愿賣給他。在鐵路公司工作的父親也因黑人身份遭受侮辱和公司的歧視。在與白人交往時，他父親對他們的勸告是“不論他意圖有多善良，他總會以為存在著智力低下的問題。即使不直接用言詞，他也會用面部表情，用語氣，以他的不耐煩，甚至相反，以他的忍耐力，以他美妙的人道的表現(xiàn)跟你談話，仿佛你是個白癡，而倘若你不是，他就會非常驚訝”。得知他父親在列車上服務(wù)時身亡后，科爾曼感到抵擋外界歧視的保護膜被徹底揭開了。為了避免社會對他的歧視，科爾曼深思熟慮后離開了學校去參軍。但在諾?？思嗽海茽柭蚝谌松矸菰獾綒虿⒈悔s了出去。相戀兩年的女友在拜見科爾曼家人后，“獨自一人沖下火車，飛奔而去，似乎后面有人追殺，自此便杳無音訊，再沒有給他打過電話或約他相見?！睘榱双@得屬于他自己的生活，科爾曼扮演猶太人后，如果不是“幽靈事件”，可謂事業(yè)有成，家庭幸福。同時，羅斯也通過文本展示了作為少數(shù)族裔的猶太人的艱難處境，在科爾曼被雅典娜學院錄用時，他是該校屈指可數(shù)的猶太人之一，也許還是在美國被允許在古典文學系授課的猶太人之一；而且是惟一一位在雅典娜擔任院長的猶太人。事實上，黑人的境遇更糟，行為處事勢必更為謹小慎微?？茽柭鼡卧洪L后，調(diào)來了一位叫赫伯特?基布爾的黑人，他不僅是社會科學部的第一位黑人，而且是除了總務(wù)部門以外的惟一一位黑人?？茽柭u掃地后，他的表態(tài)竟是“我在這個問題上，不能站在你一邊，科爾曼，我必須和他們站在一起”。盡管他最后出席了科爾曼的葬禮并布道，但“他嚴正淡泊得如同刀刃一般——倘若你一不小心便會引禍上身”。從科爾曼身上，我們能深深體會出作為少數(shù)族裔的艱難處境，因為是黑人被趕出了諾?？思嗽海驗槭仟q太人被攆出了雅典娜學院。羅斯文本中多處彰顯出美國社會依然普遍存在的種族歧視。

　　羅斯作為一位猶太裔作家，文本中也多處顯現(xiàn)其傳統(tǒng)的價值觀念。故事敘述者內(nèi)森是惟一了解所有事情真相的人，他一直試圖為科爾曼和福妮雅的不白之冤奔走申訴。但當他偶遇萊斯特獨自在一英尺半厚的冰面上垂釣，正在與他自己的上帝進行心靈的溝通。通過與萊斯的談話，內(nèi)森似乎“看到了一個根植于無比深邃的黑暗之中的孤獨的靈魂，一個未曾受到文明約束的真實的心靈”。內(nèi)森放棄了自己將兇手繩之以法的初衷，而是任其心靈自我凈化?！皩⒆约簩硐肴诵耘c倫理道德的追求寄予在一幅田園牧歌式的圖畫中，一方面表明他沿襲了美國文學向來所具有的道德和倫理指向的傳統(tǒng),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了他深受猶太文化精神中的倫理肯定與倫理樂觀主義的影響?！?/p>

　　本文通過展現(xiàn)克林頓與科爾曼的相似性丑聞經(jīng)歷，進一步探討其中的美國精神尤其是清教精神和美國夢對人物、情節(jié)發(fā)展所起的作用，并透析了美國大學教師的生存現(xiàn)狀以及美國社會仍普遍存在的種族歧視。羅斯筆下形形色色的人物為展現(xiàn)當代美國社會倫理道德現(xiàn)狀提供了豐富的畫卷。

文章來源于《電影文學》雜志2012年第16期